报幕员退出之后,舞台的帷幕徐徐拉开,舞台中央摆方着一张用红绒布包着的,说书专用的案台,案台上放在一块橡木,一方毛巾。沈遥穿着一袭说书艺人的长衫,手握一把折叠扇子,步伐稳健的走到舞台中央,他彬彬有礼给台下的观众深深鞠了一躬,然后开始了自己响亮的开口白:
“首先,给位武汉的父老乡亲、爷爷奶奶、叔叔阿姨、哥哥姐姐、以及现场所有的老少爷们们问声:下午好!
我叫沈遥,沈从文的沈,路途遥远的遥,我来自长江左岸、汉水之尾的江北平原,我和在坐的各位一样,从小受荆楚文化的熏陶,养成了一个楚人不服周的习惯,北方人能说评书,我们一样能说得字正腔圆,滚瓜乱熟!
闲话少说,下面我给大家先来一段刘兰芳先生的评书《岳飞传》第八十七回《岳雷挂帅》,希望大家能喜欢!”
此时沈遥大神情镇定自若,对着台下正前方的茵陈她们对自己投来炯炯有神的目光,报以略微调皮的笑容,然后回到案台右边的位置,从容的将橡木在案台上轻轻的一叩,模样有范,韵味十足——
“话说呀岳雷、牛皋在金顶凤凰山上招兵买马,聚草屯粮。这天军兵报信,说山下来了朝中的钦差,叫牛皋、岳雷接旨。牛皋问:“什么圣旨?钦差是谁?”军兵说:“是朝中大学士李文升。”牛皋把眼一瞪:“把他抓来,宰啦!把那个狗屁圣旨,撕了!叫当兵的都滚!”这时,诸葛景说:“别价。还不知道他们有什么事儿。不妨叫他进来,您先问问,再见机行事;我们躲在屏风后面听着。有事儿,我们再出来!”
“好吧!”
“行。”
“来呀,把那个钦差官给我押将上来!”
随着牛皋一声吆喝,众将在屏风后边偷偷那个的乐啊;钦差是奉皇帝之命来的,如朕亲临,二爷真敢干啊!
功夫不大,从外边带进一个文职官员,四十八九岁,头戴乌沙,身穿蟒袍,腰横玉带。吓得浑身直哆嗦!别看他是朝廷的大学士,到了金顶凤凰山,就得听人家的。两旁边的军兵说:“哎、哎,磨蹭什么伢:跪下!跪下!”
这位钦差撞着胆子说:“哎呀,牛将军,我乃奉万岁旨意而来。现在圣旨在此,不能下跪。
牛皋把眼珠子一瞪,呵斥道;“尔等少拿皇帝吓唬俺,他算老几呀,老子还要宰了他,给俺大哥报仇呢!”
牛通在屏风后面乐了:“哎呀,还是俺黑爹行啊,他有种!”
钦差说:“二爷,你不要为难下官了,我是奉旨而来的。”
“嗯,好吧,我听说你这个人还不像秦桧那么恶,有话就说!别啰嗦!”
这下把李文升弄得哭笑不得:“二爷,这里有圣旨。”
“快拿将出来!让俺好生瞅瞅!”
李文升把圣旨往上一递,牛皋一个字都不认识,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一个丁丑卯:“这上面写的什么玩意儿啊,俺看不明白,你说吧!”
“二爷,万岁命我到金顶山招安众将,免去岳家军造反的罪过,叫岳雷等人进京面君,挂帅扫北!”
“哦,原来是这么个鸟事儿?”
牛皋心里一愣,心里开始打了退堂鼓:“这事我可做不了主啊,岳雷你们快出来吧……”
牛皋冲着屏风后边只咳嗽:“啊哈——”
……
沈遥说着评书,目光一直面观众,栩栩如生的演绎评书的内容,精力充沛,字正腔圆,表情丰富,节凑与情节带入感十分到位,在他二十多分钟《岳雷挂帅》的评书表演中,曾多次被观众热情的掌声打断,取得非常好的舞台现场效果……在现场观众雷雨般的掌声中,沈遥一次一次的谢幕、返场,连续演出了三段评书节目,把剧场的气氛一次次推向了高潮,特别是他的自创评书《凤凰山传奇》,让茵陈她们几个女孩听得聚精会神,如痴如醉,连连击掌叫好……尹锦东对身边的张国亮、赵尚启连连称赞:“这小家伙,前途无量呀!”
当报幕员宣布演出结束后,一些市里文艺界的领导上台与演职人员一一握手,之后,一群中小学生急不可耐的冲上了舞台,要求与沈遥合影,或签名留念,大大抢了陆娇佳、杨曼她们的市场,那场面令她们始料不及,惊诧不止……
夏筱月、茵陈和尹锦东他们退出剧场后,夏筱月一直揉搓着手,显得一副措手无策,她对茵陈说:“完了,这回把事情高大了,我们以前都没经历过……”
那边,夏筱月的父亲与尹锦东叙家常:“尹厂长,您好不容易来一趟汉口,又碰到沈遥这么争气,今天我和筱月的爸爸做东,和赫山船厂兄弟单位的领导,还有筱月的同学们,我们找一个地方随便坐坐,如何?”
“好呀,不过今天我做东,走走!”说着准备动身……
夏筱月说:“你们急什么伢,下午舅舅都安排好了,晚上在长江大饭店请我们的吃饭的。以前,他们剧场的上坐率最多只有百分之三十,今天我们把他们民众乐园搞爆棚了……对了,我是被舅舅委派沈遥的经纪人,沈遥的报酬还没有结呢?”
夏筱月的父亲好奇的问:“么事是经纪人咧?”
“就是中介,有点像投机倒把的意思……”尹锦东打趣的说。
夏父一听吓得一跳:“那可做不得,以后会挨批斗的!”
“老夏,我是开玩笑的,没有那么严重。筱月只是帮沈遥接洽演出事宜,就像一个代理机构一样。说直白一点,她就是沈遥一个帮忙的,明白了吗?”
“哦,那我就放心了。”
之后,他们一行人往长江大饭店走去。张国亮和赵尚启也实在拗不过尹锦东,也只得跟着作陪去了。
半个小时后,在长江大饭店灯火辉煌的大厅里,卢鑫宇领着一群文艺界等一些领导来到了长江大饭店,大家带着热情洋溢的笑容,纷纷入座;沈遥也被陆娇佳和杨曼护卫着来到了饭店,大家都报以热情的掌声,同时大家也纷纷也都给卢鑫宇的民众乐园获得一个台柱表示祝贺;卢鑫宇脸上笑容显得格外灿烂……
大家各自围桌而坐后,在交谈甚欢的空挡,卢鑫宇在饭店里一个冷僻的员工走道上,与他的外甥女夏筱月发生了争执:“筱月,你看到你妈妈的份上,一定要帮帮舅舅,让沈遥留下来,否则,舅舅这个经理的职位朝夕不保了……”
“这个问题我很难说,沈遥是茵陈家的亲戚,我怎么能做得了别人的主呢?起码,您刚才说今天晚上让沈遥加场演出是不可能的了……”
她们在交谈的时候,林逸虹恰巧上洗手间,路过那个过道时,顺便上前给夏筱月打招呼:“筱月,马要上菜了,等你哟!”说着轻快去了大厅。
卢鑫宇说:“沈遥今晚不加场演出也可以,但明天你一定给舅舅一个好的消息,舅舅保证不会亏待你好沈遥的!”
“舅舅,那我尽力而为吧!”
不久,饭店的晚宴准时开始了,林逸虹专门挑在赵尚启和张国亮的身边坐着,意味着代表沈遥待客。对他们伯伯长,叔叔短的叫着,不停的给他们斟酒,倒茶,一副闺女般的温婉、恬静、贤淑模样……
茵陈挨着她父亲端庄的坐着,张国亮在尹锦东面前对茵陈赞美有加:“尹厂长的千金真是大家闺秀,有其父必有其女呀!”
尹锦东连连婉谢:“过奖过奖了。咦,老赵,好像沈纤纤比茵陈大不了几岁吧?”
“你见过沈云山的纤纤姑娘?”赵尚启好奇的问。“岂止见过,据你们云城船队里的人说,纤纤驾船特别能干,是云城船队里有名的铁姑娘,所以拜给我做干姑娘了!”
“哎呀,我与沈云山,是纤纤她们的儿女亲家,以后我们也是干亲家了!”赵尚启高兴的说。
“那感情好,来,我与干亲家走一杯!”
林逸虹连忙给赵尚启的空杯倒上酒后,她以茶代酒,用一口汉权方言敬了赵尚启一杯酒,以拉进亲近感……
”这妮子到底想干啥?”其实,沈遥一直关注着林逸虹表现,只是不动声色的与杨曼、陆娇佳、张悦轩、黄书浪、二块他们谈笑风生……因为他一直记着上午与林逸虹在东湖的游船上说的事,充满了好奇与期待,他今天在民众乐园的舞台将自己创作的《凤凰山传奇》的那一只白虎的故事,眼睛的余光看见林逸虹的眼角挂着晶莹的泪痕,好像这个故事与她息息相关?种种的迹象,让沈遥的心里难免有些疑惑。
他在席间与别人谈笑的时候,林逸虹暗自百分之八十的目光都在自己的身上,这预兆一层什么样谜底呢?
赵尚启被左右的敬酒喝得似乎有些不支,对张国亮说:“不能再喝了,晚上我还要值夜班呢?”
“老赵,今天来民众乐园听沈遥讲评书,比在我们厂里讲评书的效果带劲多了,可能是音响的问题;今天又有幸遇到了尹厂长,还有这么多孩子们,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高兴,没事,你如果心里高兴,就多喝一点,晚上我另外派人替你值班,多大一回事儿……”
“从张厂长的音声来看,估摸他嘴里已经含有半块萝卜了!……”
黄书浪对着沈遥的耳边说,沈遥对他顶了一下大拇指,表示赞同!
今天杨娜和钟鸣端中茶杯,感慨万千,从上到下一一感谢了一边,而且宣布了他们定在今年的十一国庆节结婚决定,并诚挚的邀请在桌的所有人,参加他们的的婚礼。在场的无不对他们表示祝贺。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越是到宴席要接近尾声的时候,这里面起码有三个人都心神不定:那就是今天晚上沈遥何去何从。
第一,茵陈理所应当会邀请沈遥回武昌她们家休息,因为明天又是星期天,她们还有相处、聊天、开心的时间;而且这符合绝大多数同学都要求;
其二就是夏筱月。她舅舅给她交代明天让沈遥与民众乐园签约演出的事,需要时间与机会与沈遥单独沟通;因为人多嘴杂,单独沟通的把握要比不单独沟通的可能性要大,对此她相当自信;但天色渐晚,她在同济医院工作的母亲,今晚一定会留她在汉口住,而且宴席散了必须要随着她父亲一起走,毕竟自己未成年,没有很好的理由,她父母不会准许她单独行动,因此她心里焦虑不已,恨不得把沈遥装在口袋里装走;
另外,林逸虹今天从上午牵着沈遥的手上公交车,将沈遥拉到自己怀里坐着的时候,一天都显得神神神秘秘、坐立不安的,因为她已经对沈遥发出了一些指令性的信号,让沈遥晚上回赫山船厂住,目的就是为了请君入瓮!
黄书浪是一个内敛、风趣、自恃清高的纯武汉小男孩,他对船厂子弟学校,乃至整个武汉三镇的同龄男孩都没有着正眼看过,但通过这次沈遥在民众乐园出色的表现,决定与他成为兄弟,也希望沈遥晚上去武昌,明天与他进行“拜把子”仪式。
杨曼在民众乐园内部去要门票都时候,冒充自己是沈遥的“堂客”之后,似乎一直有一种角色感;这种角色让她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快乐,似乎意味着沈遥以后的人生,就会受到这种称谓的爱怜、制约……以至使她的心理年龄一下成熟了许多,直至达到与“堂客”一词高度匹配与吻合,杨曼的心路一直弥漫着这种青春的荷尔蒙,导致脸颊绯红,神情亢奋……要知道,她自己在民众乐园的“大人”大孩子面前,直言不讳的说自己是沈遥的“堂客”,这是需要何等的勇气?而陆娇佳所说的“堂客”,完全是一种江湖和调侃;杨曼在老通城里,就有一种奇怪的想法,如果自己到了恋爱的年龄,她完全有资本与自信,和任何女孩竞争:“我杨曼也亭亭玉立,柔情似水,风情万种……”
张悦欣一直在她们几个女同学之间,以知性女性著称,这全然来她的知书达礼,文静优雅,超凡脱俗!连茵陈都称张悦欣,是中国下一个林微因。
可林微因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和喜愁哀乐。
在江边上轮渡之前,张悦欣背着其他人对陆娇佳开玩笑:“喂,牵沈遥的手是一种什么感觉啊?”
陆娇佳也非常诚实的告诉张悦欣:“如果你把沈遥当做男人,有一种触电的感觉;如果你把他当做弟弟,就有一直幸福的感觉!”
“啊,想不到有这么深奥呀!……”张悦欣说话间的眼眸熠熠闪烁……也许青春属性,原本就是这样。
她们这些人的心里活动,令三个沈遥这么大的年龄,加起来也无法知晓与洞悉的,她们都张开着一个隐形的口袋,请君入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