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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匆匆而过的寒假

将近四十个小时的路途,夏天和吴敏波主要用来探讨人生和爱情了,到终点站南昌时,两人还觉得意犹未尽,分手时相约寒假期间找时间再叙。

夏天没有告知家里确切的到站时间,也不打算让家里人接自己,因为这趟列车几乎每次都晚点好几个小时,让家人接站是一件很不靠谱的事。

到家时家人正在吃午饭,夏天的回家自然给了他们一个惊喜。

夏天此时饥肠辘辘,放下行李后看到桌上菜式虽然比较简单且剩的不多,也打算快速对付一口。父亲夏山水笑着阻止了他,示意他稍等几分钟。

母亲得意地对夏山水说:“还是我有先见之明吧?”边说边从冰箱里像变戏法似的搬出了几个大盘子:霉干菜扣肉,暴腌鲤鱼,南昌板鸭……看样子家里虽然不知道夏天到家的确切时间,但早已为夏天的归来做好了准备。

吃完饭,夏天把李婳带给夏雨的胸针给了夏雨,但夏天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他并没有说这是李婳送的,而是含糊地说这是一个朋友给的,看看夏雨喜不喜欢。

事实上,在这整整一个寒假,夏天都没有跟家人包括父亲夏山水明确说出李婳的存在。他在聊起是否交了女朋友这个话题时,只是简单地说班里有一个关系不错的女生,至于进展到什么程度,一直语焉不详,甚至故意回避话题的深入。

夏天后来回忆,这应该是当时一种潜意识的体现。

夏天对自己和李婳的交往,内心其实是充满了不确定性,这种不确定性的根源在于自己的不自信。夏天对未来的自己也许是充满了期待,甚至可以说是野心勃勃,但在现实当中,夏天发现,自己的经验和智慧总是左支右绌,很难对李婳起到守护和支撑的作用。

他还意识到,不管是李婳,还是李婳身后的家庭,对李婳未来的选择都是有较高期待的,以自己目前的状况,可能很难马上达到他们的期望和要求。虽然自己一直很努力,希望迅速成熟长大,但毕竟缺少时间的积淀,过分强求反而有可能变成一锅夹生饭。

而在自我强力催熟的过程中,夏天早已感到有些身心俱疲,恋爱刚开始时品尝到的神秘和甜蜜,逐渐被一种疑惑和焦虑的情绪代替,使得自己不由得想停下来看看问题出在哪里。

这个寒假是一个安静的寒假,夏天几乎切断了和外界的一切联系,一封信都没有写,包括给李婳,完美兑现了临行前跟李婳开玩笑时许下的诺言。

在寒假有限的活动中,夏天约了从科大回来的刘纯,他们一起去看望了中学的数学老师陈培元。

寒假夏天还如约上吴敏波家蹭了一顿饭,夏天见到了吴敏波的父母,吴敏波母亲的开朗、健谈、睿智、亲切,让夏天理解了吴敏波如此优秀的原因,吴敏波母亲在夏天临行前一再叮嘱,和吴敏波在北京一定要像亲兄弟一样相处,互相扶持,互相依靠,争取打下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除了见这两个朋友,夏天还去了一趟夏家在南昌老城的老屋,那个老屋里有夏天所有的童年记忆,盛满了去世的爷爷奶奶对自己和家人的爱,也让夏天学会了为别人付出自己的爱。到老屋后,夏天因童年的回忆而热泪盈眶,他暗下决心,将来一定要用自己的笔把那些关于爱的故事都记录下来。

寒假的其他时间,夏天基本上都是和家人以及自己大家族的亲人在一起。他去的最多的,还是外公外婆家,家族聚会那顿美味的晚餐自不必说,让夏天印象最深的,是外公新订了两份期刊,一份是《世界知识画报》,一份是《英语学习》。

《世界知识画报》图文并茂,向读者展示了五洲四海不同的风土人情,让人心向往之;《英语学习》则高冷严谨,向人强烈地提示英语是一门需要精研的学问。而夏天理解,外公同时订这两份杂志,其实也是在明确地提醒自己的子孙们,将来要想走遍世界,学好英语是必由之路。

夏天寒假在外公外婆家的时候,把外公订的这两份期刊都通读了一遍,外婆像往常一样端上一碗鸡蛋面条时,笑眯眯地说:“我说你外公不懂英语还浪费钱订一份《英语学习》,原来他是为你们这些爱学习的孩子们准备的。”

外公在旁边微微笑着并不搭话,不住轻轻晃着脑袋,不知道是在点头还是在摇头。

这年的年三十,夏家二三十口子都是在夏家老大夏山水家过的,吃完年夜饭,大家边打麻将边看春晚。这年春晚的经典节目有蒋大为演唱的歌曲《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这首歌从此脍炙人口;有陈佩斯和朱时茂表演的小品《羊肉串》,这个小品也基本奠定了这对搭档在小品界的地位,甚至奠定了小品节目在春晚中的地位。

整个寒假都波澜不惊,夏天大部分时间是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啃着对他来说还有些晦涩难懂的《资治通鉴》。但就在这波澜不惊的寒假末尾,南昌迎来了多年未见的一场暴雪。

这场暴雪始于雨夹雪,也终于雨夹雪,但在整个下雪的过程中,雪量却是极大,让冬天基本都是绿色的南昌,迅速变成雪国。大雪落地,瞬间就半尺多厚,大雪落在树枝上,便很快就把各种树卷裹起来。

南昌的树,以樟树居多,也间杂着一些法国梧桐。樟树四季常绿,法国梧桐枝叶疏阔,当树枝和树叶拥抱大雪的时候,也让自己很快就不堪重负。于是,大街上的树,不时会发出积雪垮塌、树枝崩落的噼啪声。

夏天看见外面雪片飞舞,忍不住兴奋地往外跑,但在外面待了没多久,就不得不赶紧往家走。这场雪下得迅猛,雪堆积起来快,化得更快,刚刚还是一个小雪堆,很快就化成一片冰冷的泥汤,这泥汤里的水越积越多。人们行走的大路上,会把人的鞋子迅速彻底地浸湿,让人感觉彻骨冰凉,加上雪中的树枝不断崩落,夏天走在曾经绿荫匝地的大街上,可谓是步步惊心。

夏天只好躲在家里,隔着窗户,欣赏雪中的美景,一边烤着炭火,一边拷问自己的心绪。

夏天忽然觉得南方的这场雪像极了自己和李婳的恋爱。两人像迎接这场暴雪一样迎接自己的爱情,为这场暴雪的到来兴奋不已。但暴雪真正来临时,他们又像是暴雪覆盖下柔弱的树枝、蔓叶甚至花骨朵,刚开始时的清凉刺激过后,是不断强化的压迫感,渐渐地因不堪重负而透不过气来,最后很有可能会崩落于地,委身于冰冷泥泞的雪水中。

夏天没有想到,这场难得一见的大雪竟平添了自己的伤感,又好像悄然给了自己某种暗示,难道自己和李婳的爱情也会像这场美丽却迅速消融的大雪一样吗?

夏天有一种无力感,面对雪花的消融,自己好像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看着它们慢慢变成泥泞,就像等待某一天的宣判。

但即便是等待宣判,夏天感觉有些奇怪,自己好像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绝望,相反,内心还多了一份坦然甚至释然。既然该来的一定会来,何不勇敢面对,也许冷静中会觅得新的生机。

夏天就是带着这样一种心情踏上了回京的路途。

在回京前,他和父亲夏山水彻夜长谈。夏山水似乎心有所感,对夏天说:“要勇敢,一切都要微笑面对,当你真正强大起来的时候,今天的一切愤怒和烦恼都会成为笑谈!”

要勇敢!夏天记住了夏山水这句话,并在今后的人生道路中一直用这句话鼓励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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