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虚空采莲(下)
紫音道主撑着伞站在一旁，看着龙伯渊的十根手指忙个不停，古琴的琴弦在他的挑拨下也在颤动不止，可奇怪的是没有一个音符传出，完全就是一张哑琴。
不过能够清晰的感觉到有一股奇异的波动在整个莲池中流转。
“原来是精神力量！”
略一感知紫音道主便知晓了其中究竟，周边萦绕着的正是龙伯渊的精神力量。
“精神力量是打开符道之门的钥匙，既可以完完全全的独立存在，也可以用来操控其他形式的力量，正好适用于眼前！”
龙伯渊轻声的回应着，双眼仍旧紧闭，精神感知可以让他更为细致的感受虚空中的一切动静，乃至连眼睛都看不到的地方。
紫音道主见他在感知周边波动，也就不再出言干扰，只是静默的看着。
片刻后，龙伯渊暂时停止了抚琴，虚空中所有的波动也在一瞬间消匿殆尽，同时一朵巨大的青色莲影在混沌莲池上空悄然浮现，将整个莲池覆盖。
青莲巨影是龙伯渊施展虚空奥义的异象之一，紫音道主虽不知晓但也见过几次，也就见怪不怪了。随着莲影的沉浮，她终于感受到了一些异常。
混沌莲池这一块的雨势明显在不断加大，虚空中就像有风在将雨水往这一块区域席卷。紫音道主身上的缎带和垂在腰间的秀发又开始飘摇，甚至握在手中的伞柄也在左右晃动，可是她却根本感觉不到一丝风吹的响动，那就只能说明这片空间在流转着另一种形式的力量。
似是有所感应一般，龙伯渊骤然睁开双眼，只见他的双瞳之中各自绽放一朵八瓣金莲，盘腿而坐的身体忽然开始溢出缕缕金辉，接着一个跟他一般大小的金色人影缓缓重叠在他的身躯之上。
紫音道主见状惊讶得檀口微张，龙伯渊的状态若是从一般来讲应该是元神出窍，可是眼下元神与躯体同步，那还能叫元神出窍么？退一万步讲，哪个大能强者敢这么大赤赤的将元神暴露在外？若是有心怀不轨之人下毒手，元神破碎一切就都完了。
不过转而一想这也算是对她的一种信任，紫音道主好看的嘴角微微扬了扬，俏颜上也不由浮现出一抹笑意。
混沌莲池上空的青莲之影在缓缓运转，数息之后龙伯渊开始继续抚琴。但这一次就不再是轻拢慢捻抹复挑，而是直接左右开弓，双手开始飞快的往身前的虚空中扫动琴弦，一个个金色的符文便从古琴上鱼贯而出，接着汇聚成一条条金色光带，在虚空中萦绕盘旋。
短短十几个呼吸之间，凝聚着数万符文的光带便在混沌莲池上空汇集成一条金色河流。而先前那朵青莲就如一个框架，当金色河流中的符文之水倾泻而下浇灌在花芯之上时，整朵青莲便逐渐被金色渲染，无数符文在花瓣间交错穿梭，如此景象跟那莲池中不断喷吐金色辉茫的混沌莲花出奇相似。
紫音道主下意识拿眼前之景比对宗主府上空的那座欺天大阵，发现身下这朵被金色符文萦绕着的青莲虽是无比神异，然而没有一丝阵列之姿，于是心中猜想龙伯渊应该还没有完成他所谓的虚空聚能阵。
果然，龙伯渊将手中古琴收起，站了起来：“万事俱备，接下来就是完成最后的一步了！”
紫音道主看着龙伯渊身上金辉岑岑，终究是忍不住开口道：“前辈方才元神出窍，可是危险得很！我自修炼之日起，心中便铭记一点，神魂泯灭则轮回不往，是故从来不敢将元神置之度外！”
龙伯渊怔了怔，知晓了所指为何，于是侃侃道：“姑娘所言不假，不过我这个元神出窍略微有些不同。我身负虚空奥义，方才我的身体和元神都已融入虚空之中，所以身旁若是没有跟我一样领悟了完整虚空奥义的大能强者，还是很安全的！”
或许是听出了紫音道主话中的疑惑不解，所以这番解释很是透彻。紫音道主听闻此言微微垂首，眼眸深处不自觉的流露出了一抹悻悻之色，神色略显尴尬。
“原来…原来如此，前辈果然道法神妙，紫音还以为…”
龙伯渊的眼力何其细致，紫音道主的神色变化他尽纳眼中，登时似是想到了什么，连忙笑着补充道：“当然，就算没有虚空掩藏，这不是还有紫音姑娘在为我护法么？”
紫音道主抬起臻首与龙伯渊满含笑意的双眼对视，心中豁一释然：“那是自然，前辈是为了紫音才以身犯险的，都是紫音应该做的！”
说着身高略低的她侧着身子微微抬高了撑伞的玉臂，因为龙伯渊身材高大，她举伞的高度有些不够，伞都盖在龙伯渊的头上了。
不过这一微细举动，龙伯渊也看在眼里，于是他不动声色的伸手拿住紫音道主玉手所握之上的一节伞柄，笑着说：“接下来就差最后一步，激活阵列即可！”他一边说一边微微用力，紫音道主也心领神会的松开了手，任他拿着伞柄。
混沌莲池之上的青色莲影就像承托着万千符文的玉盘，好比砚中之墨，精神力量是笔，而龙伯渊就是那握笔之人。
既然一切准备就绪，那么接下来就是描绘虚空聚能阵的蓝图了。
但是龙伯渊如果还需要一笔一划的去描摹，那就配不上大阵法师的称号了。只见他单手撑伞巍然不动，另一只手微微抬起，三个六芒金星在他掌心倏然浮现，然后大袖一挥便将三个六芒星打出。
三个金星一边旋转一边放大，逐渐靠近莲池上那朵承载着数万符文的青色莲影。当两者持平之时，三颗金星以中心为轴开始飞速旋转，同时又要自转，就像一个大圆盘托住在中央盛开的青色莲影。莲影上凝聚着符文的金色光带随着三个六芒星的飞速运转开始井然有序的往四周铺展，逐渐一个足矣覆盖整个混沌莲池的圆形光阵显出了雏形。光阵内一圈圈阵文收缩扩大，接纳着不断从青色莲影中飞来的符文，逐渐趋于完整。
“嗡！”
随着圆形光阵运转，莲池中顿时旋起一个庞大的能量漩涡，直将莲池上空的雨水都压成了雾气，空间也在不断震荡。龙伯渊选择的落脚点极为巧妙，正是能量漩涡的中心，所以两人并没有受到直接影响。不过紫音道主却觉得耳中顿时轰鸣不断，脑海隐有晕眩之感。
面对如此暴虐的能量漩涡，莲池中原本沉寂着的混沌莲花一时间全部摇曳了起来。一朵朵混沌莲蓬自主的释放出金色辉茫，准备接受这股庞大能量的洗礼。
龙伯渊发觉了紫音道主的不适，连忙提醒道：“姑娘可将耳朵捂住，虚空动荡这才开始，阵法一旦成型，还会更加剧烈！”
于是紫音道主只好捂住了耳朵，这时她才觉得自己的实力还远远不够，在造化境大能者眼前完全不够看。稳立在虚空动荡中而面不改色的龙伯渊宛如一座峰峦，内心要强的她已在暗下决心，一定要达到与之齐平的高度。
随着能量漩涡愈发庞大，莲池上空的光阵已经将青色莲影上的符文尽数接纳，青色莲影的作用发挥完毕，化作点点晶莹消失在了虚空中。飞速旋转的三颗六芒星中间没了青色莲影，便自动的收缩了一些距离，于是金色光阵也缩小了一点，但承载其中的万千符文也愈发清晰，在阵列中按照一定的规矩穿梭流动，发挥着各自的作用。
至此这个虚空聚能阵已全部成型！霎时间海量的虚空之力席卷而至，顺着虚空聚能阵的引导，不断汇入混沌莲池之中。
紫音道主默默感受着，她觉得虚空之力没有灵力的刚硬，也不同于太阴之力那样炽热，只有如死海之水一般的沉寂。如果不是有人操控，或许就像空气中的尘埃随风飘摇，但是如果汇聚起来，又如波涛汹涌的大海一般让人畏惧。
见紫音道主盯着莲池中一阵出神，龙伯渊就像会读心术一般，少有的端正了颜色，缓缓道：“虚空之力是很孤独的一种力量，只有少数强者愿意同它们接触，因为不是每个人都能领悟完整的虚空奥义，领悟虚空奥义的过程是孤独的，而领悟虚空奥义的人…”
“也是孤独的么？”
紫音道主顺口接了话茬转过身来，带着一丝惆怅的美眸看向龙伯渊，却发现他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一双深瞳犹如深海一般幽蓝，气质也瞬间变得古老、深邃、压抑。
“或许是吧！”
许久龙伯渊才轻声吐出四个字，而后不再言语。
再看混沌莲池中，无论是葱翠欲滴的莲叶还是粉嫩动人的莲花，都在这场能量盛宴中狂欢。特别是那一朵朵金色的混沌莲蓬，犹如鲸吞一般吸收着海量的虚空之力，忽明忽暗的金色辉茫如同闪烁着的灿烂光焰，哺育着里面的混沌莲子。
天地之初自混沌中诞生的混沌之莲，宛如活化石一般的存在，那庞大如海的虚空之力在它面前也不过尔耳。不过本来今年就是成熟之季，这些虚空之力只是让它们提前成熟罢了，所以不需要太多。
龙伯渊和紫音道主在虚空中伫立，一起在莲池之中巡视着，留意着有没有成熟的混沌莲子脱离莲蓬。
正在这时，一束闪电悄无声息的劈在了莲池中，打断了一株混沌莲叶。
龙伯渊见状不由一惊：“不好，想必是催熟混沌莲子有违天道，会有雷劫降下！”
“雷劫？可是这些混沌莲子就快成熟了，岂不是要被毁掉？”
紫音道主也是惊心不已，雷劫她岂会不知，从来都是无情无义。
忽然电光一现，又是一道闪电劈来，这次是指向一株混沌莲蓬。不过就在那株混沌莲蓬将要遭劫时，一片青荷为它挡下了。是龙伯渊用一片落脚的虚空道宝救了这朵莲蓬。
“天道的确不仁不义，这些莲子一旦成熟就是救人性命的神物，它却毫不留情就要将其摧毁。”龙伯渊眼神微眯，直言不讳的说出了心中的话，接着叹道：“只盼望在我这几块垫脚石用光之前，能有一颗成熟的莲子出世！”
莲池中忽然荡漾起一股不一样的能量波动，那些混沌莲蓬就像懂得龙伯渊的意图，更加快速的汲取着虚空之力，一时间莲池中肆虐起了一股能量风暴，一株株莲叶都在风暴中接连被绞碎。
终于，在龙伯渊丢出除了他和紫音道主脚下的最后一块虚空道宝时，一粒金茫在莲池中脱颖而出，总算有一颗混沌莲子成熟，离开了莲蓬。
“散！”
龙伯渊见状，毫不犹豫的一声大喝，抬手一个虚抓，莲池上的虚空聚能阵便顿时分崩离析，漫天的金色符文飞窜，就像一朵凌空绽放的焰火，一纵即逝。
没有了虚空聚能阵引导的虚空之力瞬间就失去了形态，汇聚出来的能量漩涡也戛然消失，一切都归于了平静。
龙伯渊托着一颗金色的混沌莲子，送到紫音道主面前，笑道：“还好，总算是不负所托！”
……
两人费了一番功夫总算是取得了一颗混沌莲子，在莲池边，紫音道主恭敬的对龙伯渊道着谢。今天为了这颗混沌莲子，损失可都是龙伯渊的，他救了紫音道主一命不说又劳心劳力的取得了混沌莲子，还损毁了好些虚空道宝。
“前辈，今日真是感激不尽，等了结了后事，紫音一定亲自拜访您，回以厚报！您的救命之恩紫音铭记在心，日后若是…用的上紫音，紫音绝不托辞！”
那些损毁的虚空道宝还好说，紫音道主看在眼里记在心上，日后肯定是要用宝物来抵债的。但是她在说最后一句话时就有些底气不足了，龙伯渊这般境界还会有什么是用得到她的呢？
龙伯渊却笑着摆了摆手，说：“那些虚空道宝的确有些珍贵，日后姑娘送我些水晶璞玉，我再炼制就好！至于那救命之恩实在是不必，其中本就有我一半的责任，故此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话虽然是这样说，紫音道主嘴上应承，心里却默默铭记着，由于还急着回去拯救啾啾的性命，略微寒暄了一阵便同龙伯渊分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