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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宗会

百祖山,位于天元大陆西南群山之中,地处偏僻森野,故而常有猛兽出没,民风凶悍。

时值春分,天还没亮,正处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山脚下黑石镇的居民早早出门,朝着同一个方向走去。

今天是黑石镇四年一度的大日子,领主城绝炎按时派来了使者,帮助镇民主持宗会。

在通往镇子深处的路上,护卫队长雷乾目光坚毅,手持火把走在一群孩子的前列,这群孩子目视过去有三四十人之多,十岁至十二岁均有,他们是今天宗会的主角。

十岁大的林霆眼神干净纯粹但难掩疲倦,和一班同龄的孩子紧跟着护卫长雷乾,身为最稚嫩的孩童被保护着。

林霆不敢回头看缀行在队伍之后不远的父母,一是担心影响大家前进,二是怕此举露怯惹来同伴耻笑。林霆感觉走了好远,他从没起这么早过,这条依山而建的路彷佛永远没有尽头。

“别怕,有我呢!”身后有人轻拽了一下,是杜佑凌。许是看出林霆的紧张,从小玩到大的伙伴觉得自己有义务去宽慰。

两人父母是本地仅存的医师,平常采集药草,收购原料,行医治病合作无间,两家的孩童又年纪相仿,杜佑凌大林霆两岁,平日里一直做主,视林霆为亲兄弟。正因为佑凌的存在,林霆才没有在这种肃穆的氛围中出丑。

林霆仰头注视着雷乾雄伟的身姿,在林霆幼小的心中,他是镇子的守护神,是公正的化身。

一里地的脚程之后,地形豁然开朗,平整的岩面自山道一直延伸过去包围成一个豁大的椭圆,尽头竟是断崖,从崖边往里一丈距离翘起一个一米多高的石台,此刻沿边已燃起众多火把,族中长老已尽在一旁等候。

少年们进入内场就被大人带到左边,正和少女们相反,林霆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盯着对面的一个倩影,那是在学堂初识不久的袁沛宸,林霆不认为她的相貌多惊人,但是她有白雪一般的皮肤,虽然比林霆大一岁,身高却一样。

自从交换姓名的那刻起,袁沛宸这个名字就已经拔升到和杜佑凌一样的高度了。林霆还未和佑凌提过这事,而且也不打算说。

雷乾适时巡视到这,林霆赶紧收回目光。

无论男女老少,尊卑贵贱,都面朝东方默默无语,终于迎来太阳初升时的第一缕曙光,宗会主持长老立刻回头,深吸一口气,吟唱般宣布宗会召开!

在一片肃穆的气氛中,林霆随着众人整理着装,默念祷语。

随后在万众瞩目之下,镇里年岁最高声威卓著的雷老由重孙雷儒林搀扶着走到石台前,立定之后,雷老轻轻拍下搀扶着他的手,眼神示意,雷儒林便缓缓撤下,径直走向少年的队伍。

雷老扫视过去,眼神中带着欣慰说道:“我镇自百年前初创,得蒙绝炎城庇护而在此扎稳根基,遥想以往种种磨难,我雷定鼎未尝不幸酸啊!”雷老说着缅伤的话,勾起大家对先辈抗击荒蛮,建设家园的记忆于遐想,又展望未来,一番鼓舞人心的演讲下来,众人眼神中的坚毅更深了一层。

终于,雷老切入了正题,请出了绝炎城的使者,雷老则在族中老人的搀扶下离开。

在林霆看来,披着黑色斗篷的所谓使者难以让人喜欢,这个男人面容阴冷,眼神漠视众生更是林霆生平仅见。

在如此荒凉偏僻之处,他似乎惊异于镇民以“人”而作为野兽生存。

使者焦天回想起月前接到任命时,同僚幸灾乐祸的神情,感叹此行既无油水,又损耗精力,若非城主亲令,任谁也不想耽误自身修行,来此穷乡僻壤为一群少年施行密法,修习“凝神”。

所谓凝神,即修行之始。

人体五脏相生相克,既主宰个体生老病死,又是世界上最基本的修炼循环,无时无刻不在吐纳存在于天地间的灵气。当孩童长到六岁,度过第一个发育期时,就可由高阶修士引导其集聚周身能量,于丹田处燃起“魂火”,成为修士。

而这项仪式,几乎每四年就会在黑石镇上演一次,百年间,除去魔兽暴乱,已进行过多达二十来次。

魂火是修士力量来源,不伤及自身经络,却会不断消耗周身灵力,若非持之以恒的修炼,早晚使得自身难以为继,而精力衰败,严重的更会导致跌境,白白浪费诸多光阴。

但是修炼有成的话,魂火带来的加强也是巨大的。不仅可以强化肉身,最高强的可以与魔兽搏斗,还能引导自身灵气,使原本趋于同一的各属性灵气化为对敌的神通。

因此,黑石镇的居民大多不称呼其为凝神,改称“觉醒”。认为这是上天赋予自身的能力。

替三十多个孩子凝神,是个颇为耗时的工程,焦天不想再等了。

族老指定了其中一个,刚好点到杜佑凌的身上。尽管事前受护卫长指导,杜佑凌和林霆还是同时紧张起来。林霆想给予鼓励的眼光,但他太稚嫩,杜佑凌看了想笑又笑不出来。

林霆看着杜佑凌打坐于石台之上,闭目聚神。使者见其坐好,便解下斗篷,低身嘱咐了两句合指点在其督脉印堂之上,气势暴涨之下,隐隐有一股热流以林霆所难以想象的方式在两人周身环绕,立时,杜佑凌彷佛遭受巨大痛楚,不由得要挣脱二人联系。

黑袍使者早有预料,空出的手紧紧锁住肩井穴的方位,右手顺势连点,一路向下最后合掌击中檀中。

杜佑凌好像至此才能稍喘口气,圆睁着眼惊恐地看向那张阴冷的脸,身体不受节制地微微颤抖。焦天并不受其影响,嘱咐两句不可闻的话便隔空作法,连击任脉关元穴,即丹田处,杜佑凌的脸色阴晴不定,直到二十个呼吸后,方才平稳下来,急忙抱元守一,去除杂念,适应体内状况。

整个过程说来简单,却花去了一炷香的时间。

一旁族老颔首示意,询问使者需不需要休息,待得到否定的答案方才到少年团前,指定下个人选。

接下来焦天如法炮制,又成功替两个少年完成觉醒。在众人不可察的角落中,观看良久的雷老似乎有所决定,附耳向侍者说了句什么,族老得到指示,将雷儒林带到下个凝神的位置上。

林霆紧张地守在杜佑凌的身旁,见好友能够活动急忙询问他的身体状态。

“林霆!我感觉世界换了个模样。怎么跟你形容呢,就是,额,就是身边有好多发丝样的东西,还有我的肚脐下面,暖洋洋的,就是太累了,我现在连睡两天都没问题。”

杜佑凌兴奋地分享驱逐了林霆心中的恐惧,林霆扭头瞧会场中央,突然看到族老向使者拱手,低声诉说些什么,使者默不作声,塞给雷儒林药丸状的东西,动作快到难以察觉。

之后的凝神,雷儒林顺利完成,脸色也从未像佑凌一样难看。林霆不以为意,期待早点轮到自己。

终于,临近傍晚时分,林霆被招到石台前。

林霆此刻好似在学堂中准备一场考试,即使备好了功课,甚至偷看过了试题,临到考场,仍然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扼住了咽喉,变得手足无措。

焦林看着这个过分年轻的孩子,说道:“待会开始后不要抗拒我的力量,体悟我体内魂火的形态。”说完便不再言,如先前一般手指泥丸。

林霆瞬间如坠深渊,世界在或明或暗中切换,强烈的浮空感促使其努力想抓住一切可依附的事物,焦林看在眼里,立时逼音成线传入林霆耳中:“记住我的话,灵!台!清!明!”

林霆努力放松,感受使者手中传来的热流自任脉直冲而下,遂又复起,与使者本身构成两位一体的内循环。在林霆感受中,使者丹田内的魂火第一次展现于林霆,完全迥异于其本人外在的形象,那是狂傲暴戾的气息不断冲击着林霆,也向林霆揭示出魂火形态之谜。

火焰呈淡青色,这证明焦林的实力已然超越“凝神”,“养气”,“融合”初始三境,可被称之为魂师。据镇民所传,魂师也有三重境界,事实也是如此。

魂师之境分“梦结”,“七灵”,“万象”,与初期炼气士不同的是,每层境界各有三重关卡,被称作三境九楼,修为达到这般高度,便是大神通之士了。镇子百年历史中唯有三人修成梦结初期的境界,均于功成之日,外出历练寻找机缘,再未归来,此刻镇中修为最高的就是雷乾护卫长了,被困在融合境十年,此生怕是无望再进一步。

林霆此刻收敛心思,再不敢感应那股迫人的气势,他隐隐觉察到焦林丹田中另有更为可怕的东西。在无思无想的心境中,林霆周身能量不断被汇聚,已经感觉到压抑,更为惊人的是,焦林推波助澜,更以灵力持续打压,林霆再不能忍受,猛然睁眼,“噗!”林霆丹田处终于燃起淡黄色的魂火。

林霆年纪太小,支撑到现在已然不易,完成的最后一刻,还是昏睡过去,对宗会的后续进行无暇欣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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