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霆摔得不轻,忍受着身上潮水般涌动的阵痛,借助阳光穿过坑口形成的光柱,林霆大致发现自己来到怎样的一个地下世界。
空洞的甬道如同被抽掉脊梁的身躯,一头连着自己,另一头通往未知的深渊;墙壁上星星点点零落着碎块状反射出宝石星光的东西,诱惑着不期而遇的客人去爱抚和怜悯它。
林霆情不自禁拔出一块,来到光柱下,将它举至头顶,尚未看到其真实面目,突然,一阵水波在眼前漾起,将林霆拉入到一个幻灭的世界:
夜空下一片白茫茫。
林霆置身于一幅严寒的夜景,仿佛可以听到整个冰封雪冻的地壳深处响起冰裂声。没有月亮。抬头仰望,满天星斗,多得令人难以置信。星辰闪闪竞耀,好像以虚幻的速度慢慢坠落下来似的。繁星移近眼前,把夜空越推越远。
林霆眼前恢复了正常,心却还波动在那个繁星瞩目的雪景中,四周好像仍是皴裂的冰川,以至于林霆长久不敢移动。
“那就是雪嘛?”林霆难以置信道。
回到现实的林霆并不激动,他将手放下又举起,迫不及待得想再次进入那个迷离的世界,但是失败了。
“只是树的茎块嘛?”林霆看清手中之物,竟只是寻常的根茎,而它带领林霆去过一次冰雪之地之后,仿佛就此失去了神奇的魔力。
林霆有些气馁地将茎块收藏,转而相中了墙壁中另一块闪烁着异样光彩的根茎,手指刚刚和茎块接触的一瞬间,林霆仿佛蹿入阴森森的杉树林中。
杉树像原始树林一般拔地而起,遮天蔽日,将万物笼罩在幽暗的树影中,随着林霆呼吸之间,砭人肌肤的冷气真实存在般刺入肺部,激发起一阵冷颤。
林霆就这般在杉树林的半空,目睹着白昼和黑夜交替,空气中纷飞着各种色彩的细线,赤白、碧青、黑色、赤红、深黄,忽隐忽现,相互间排斥吸引,流转分离。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林霆就像是风化成了雕塑,经历了完整的四季交替,当林霆跌回现实时,瞬间被这片天地的逼仄压抑得不能呼吸。
林霆做了几次深呼吸,排出肺部中的浊气,那种大梦初醒时流连在现实和虚幻中的不现实感才慢慢散去。
指尖触碰到的彩石褪去颜色,变成又一个树根,林霆放眼望去,不禁心神颤抖,这整整一条甬道全是这种妖异的似石非石似根非根的东西!
林霆不敢再触碰这些东西,若是多经历几次这种心神分离,林霆害怕自己永远坠落在虚幻之中。
黑漆漆的地道两侧不知有多深,太阳西斜,不出片刻,地道内就无法借用掉落下来的小洞获取光线。林霆跳着尝试去够,无奈总差着一只手的距离,而附近没有可挪用的垫脚石,终究是没办法攀上去。
林霆大声呼救,声音在地道内回响如同鬼魅,吓得林霆不敢再叫。几番努力后,林霆抱起昏迷在地上的兔子,怀揣着自制的几枚火折和半葫芦清水,深吸口气向着甬道深处,走向自救之路。
地面上,干涸的溪流边,杜佑凌缓缓收势,木性温暖,火孕其中,在如此茂密的密林中修行火灵决,杜佑凌感到从没体验过的快感,也许太轻松了,杜佑凌没有深究这点不同,睁开眼,四周静悄悄的,杜佑凌起身查看,除了散乱在地上的吃喝,什么都没有。
百祖山背阴处,雷儒林和袁沛宸长途跋涉,风尘仆仆,终于找到了雷乾留下的记号:树下被划出的箭头标记。
“叔叔就快找到了。”雷儒林翻转背包,取出两块沾血的馍,右手递去一个。这是被亡魂诅咒的馍,袁沛宸颤巍巍地将手悬在上面。
雷儒林眼下浮起一股阴厉,收回血馍几口吞下,在袁沛宸惊恐的眼神下,雷儒林一把将其推倒,手抵着袁沛宸的肩头,将嘴唇印上去。
“唔!唔!”雷儒林用嘴撬开袁沛宸的唇齿,把嚼碎的血馍推到袁沛宸嘴里。
“你逃不掉的,你是我的女人,这是你的选择,我们终归是一体的!你会分享我的荣耀,你也必须承受同样的痛苦。”雷儒林放肆狂笑,起身放开了她。
收摄心神,雷儒林取出水壶,附近隐隐可以听见水声,不是潺潺的流水声,而是入户风泉声沥沥的水落之声,极容易辨别方位,刚好补充水源。
雷儒林自己灌了一大口,递给身后,几个呼吸后,身后传来稀稀疏疏整理衣服的声音,“我好了,继续走吧!”
雷儒林反身细看,袁沛宸已经恢复了平静,透露出的静美之感让人心动,嘴角还残留着一丝鲜红,没有被袁沛宸清理干净。“世间至美使人哀怜。”雷儒林一时晃神,随后邪魅一笑,替袁沛宸将鲜红抹去。
临近水源,奇怪的声响不断传来,时而像蚯蚓钻洞,时而如银蛇狂舞,这些本该细微的声音不知怎么被放大起来,源源不绝。
“你来看看。”雷儒林蹲在草丛后,向袁沛宸半嘱咐半命令道。
雷家家传的《神羽经》具有种种不可思议的功效,常能依据所练的对象激发出不同神效,袁沛宸能够被雷家相中,就在于这套元阶中等的双修功法。
元阶,黑石镇绝无仅有的超越凡阶的功法!在袁沛宸公开背叛袁家之后,雷家授予了前两章,随即被袁沛宸的天赋所惊叹。
袁沛宸闭上眼,魂力涌动下,体表迅速泛出鱼鳞般的暗光,“真美啊!”不论看几次,雷儒林都会惊叹于袁沛宸施展《神羽经》时候的样子。《神羽经》在袁沛宸修炼下没有激发出攻击性,但是她另辟蹊径,可以在运功之时感知空气中,准确说是空气中五行灵气的波动,判断是否存在恶意,感知情绪,功效之强几乎可以媲美凝魄修士的魂识!
连跨四个大境界的神奇功效!因为这,雷家愿意无视各方的闲言碎语,将袁沛宸纳为儿媳。
“很混乱。焦躁、沉湎、兴奋、压抑、阴冷,情绪太多太杂,无法判断数量,等等,我捕捉到一段连续的情绪,变换非常快!”袁沛宸赶紧停下调息,似乎承受不住如此多的负面情绪。
《神羽经》赋予的预知敌我的功效第一次大打折扣,令雷儒林难以接受,“混蛋!快起来!”
袁沛宸面色白如霜雪,再次运功,“我感受不到连贯的意识存在。”袁沛宸被暴风骤雨的意识风暴击垮,即使只是接触到风暴的外围,也感到头痛欲裂。
“我做不到!”
雷儒林冷冷地看着袁沛宸抱头蹲下,暗自感叹如此神技所傍非人。
“你是指没有针对我们的恶意?”
“我判断是这样。”
雷儒林迫使自己暂时相信她,游走在怪声边缘,被水落声覆盖的周围,终于,让雷儒林发现了一个落单的生物——人面魔蛛。
这只面目狰狞的巨型怪物,此刻如同水草随波摇动,脸上流出宿醉后的满足和沉湎,就连黑色的绒毛也仿佛染上了一层红色的染料。
“好像已经丧失了意识。”雷儒林感受到上天的眷顾,右手曲张搭在人面魔蛛躁动的身躯之上,“再没有更好的靶子了!地狱之手!”
《神羽经》赋予雷儒林的辐射波动般熔化对手的能力,将其施加在不会闪躲、不会反抗的敌人身上的结果,就是人面魔蛛在青烟下被熔去躯壳,死于非命。
“也算是给死去的同伴出了口气,哈哈!”
袁沛宸在雷儒林的狂言下,攒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