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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精神世界

“佑凌!”意识涣散的林霆被深渊吞噬,貌不惊人的水潭下竟是深不可测的地渊。

地面上的蚩舎愤怒地击溃眼前的生灵,天翻地覆;水下的世界亮起一盏绿灯,静谧祥和。

林霆的残躯犹如鲸落,不偏不倚地覆在绿光之上,残躯因此弯成了弧状,既不沉落,亦不漂摇。

绿光越来越盛,渐渐强过身体造成的阴影,将林霆的身躯化为透明。

林霆散落的意识因此凝聚,在光怪陆离的隧道中惊恐地前行,山洪、陨星、森林大火,种种异象在隧道两侧交替闪现,如同覆盖周身的荧幕。

恢弘的气势如同泰山压在胸口,初生在这片世界的林霆不可名状,悲愤交加下只剩奔跑的意志,跑!跑过山川大海,跑过星辰皓月,跑过无尽岁月!

“叮!”仿佛是脚滑,又好像是被隧道拉扯,林霆撞上隧道一侧,发出镜面破碎的声响,豁然世界变得明朗万分。

“这是?”眼角似有泪滴滑落,却又不那么真实。

面前的世界如同末日降临,山川移位,洪水泛滥,天空中不时坠落的陨星轰击地面,产生的震动波撕扯着林霆的身躯,这份真实感使人不得不相信身处现实,而非虚幻。

面前的树后绕出一只麋鹿,俊朗健硕,高大万分,面对如此神物,正常人都会产生下位者的自惭形秽,而林霆竟然有游子归乡之感。

“你终于回来了!”麋鹿口出人言。

林霆身受地狱轮回之灾厄,莫名其妙道:“这是哪里?”

麋鹿竟玩味地扫视四周,“这是记忆碎片,准确来说是你的精神碎片。”

“我的?”林霆不可思议,将视线下移,却无法看到自己的身躯,世界是真实的,而林霆自身却立足虚幻?

“这片精神碎片持续了三百年,我们有很多时间,足够我给你讲一个故事。”

“我的朋友在被杀,放我出去,求你。”林霆似癫似狂,“都怪我没用,害了佑凌,我没用!啊!”

悲愤、激动的情绪在这片天地中似乎可以具化,此时此刻,不断有红色迷雾从林霆的幻影中腾起,似乎要将林霆打扮成魔鬼,拉往地狱。

麋鹿不为所动。

“很久以前,混沌一片的天地中诞生了三棵神树:扶桑、建木、寻木,扶桑在东,司仪昼夜更替,天道循环;建木位于天下至中,沟通天地人神;寻木无根亦无垠,上干云天,垂阴四极,下盖虞渊,是为无极。”

“阴阳两分,万物祥和,但不知何时,天地间出现了另一股力量,这种力量把内心的执念、欲望、暴虐点燃成火,外化于行,人心的贪婪被无限放大,让人类开始不接受神的教化,终于走向了弑神之路,至此礼崩乐坏,天地沉沦,世界四分五裂。”

“古神垂怜世人,即使拥有绝对的实力优势,也不忍心屠戮世界,最终将整片天地让位给世人,人类得到了想要的一切。古妖凤凰临走之前,怜悯世人,在建木神树上落下一滴眼泪,随后与众神一样隐居四方。”

“千百年后,蒙受凤凰垂泪的建木神树借此生出了一丝意识,如同初生之婴儿般记录这个世界,岁月流逝,神树的情绪如同流逝的岁月一样安宁、无情,神树甚至将自身隐藏,就这般矗立在山之巅又是千年。”

“千年过后,没有人类知道建木的确切位置了,甚至连建木是否存在都成了谜,历史在书写,神木也在记录,不同于混杂着人类鲜血和眼泪的历史,神木把万物演变刻印于身,时光似乎就要似这般永远演化下去,直到一个人类的出现。”

“‘轻罗小扇白兰花,纤腰玉带舞天纱’,那个粉嫩的女孩清丽秀雅的脸上荡漾着春天般美丽的笑容,六十年间,女孩每年都会上山,在建木树枝上绑上一个缎带,从娇俏玲珑的少女,成长为文静典雅的妇人,三春之桃,九秋之菊,都不如那个女孩的天然去雕饰,渐渐得,建木神树产生了第一股情绪,那便是期待。这段人树之间一年一度的约定在某一年戛然而止,那时不知人寿命有限的神树,在第二年、第三年苦等无果之下,决定结束画地为牢的生命。”

“建木本是沟通天地人神的圣物,具备神性,同样也成为建木之魂的牢笼,无法实现自尽愿望的建木愤懑不已,产生了即使舍弃一切也要获得解脱的意志。”

“于是,在一个初春之际,面对一头麋鹿,神树用自己的一切:记忆、神体包括最重要的树心和万万年的寿命与麋鹿作出了交换,他想在红尘中体验生老病死,可是建木神魂直到最后也没有完全逃离,他只分离出一小片意识,作为残魂在世上游荡,而我则接替了神魂成为下一代树魂。”

“林霆,你三魂七魄天生不全,少了一魂三魄,你从没发觉自己在抑制感情方面特别艰难?”

“从没有过因为情绪失控而昏迷?”

林霆的意识和这片空间联系,林霆回想的瞬间麋鹿就已知道了一切,“千年的等待总算有个结果。”

“以神树的寿限来说,我才刚刚起步;以麋鹿的寿命来讲,我已经活了太久。林霆,我已经厌倦了,可惜你虽是他,却又不是他,这里是神树建木的记忆碎片,你不能从这带走一丝一毫的记忆,也就是说从这出去以后,你会忘了我说的任何话。”

麋鹿的幻影化作一团绿光,“林霆,你有活下去的理由吗?”

林霆脑海中浮现出诸多画面:黑石镇,父母,杜佑凌还有袁沛宸等同伴,这些是林霆前进的动力和源泉,当然没有理由放弃活下去的机会,但现在横亘在林霆胸前的肃杀意志更为强烈,没有犹豫,“我有!”

“那就和我签订契约吧,将我从神树中释放,作为回报,你将收回部分力量!”

水潭中,被绿光浸染的林霆的残躯,重新焕发出生命迹象。被蚩舎视若珍宝,被雷乾误作晶核的东西,由林霆缺失的左臂缓缓进入林霆身体,褪去绿光显出真实的模样:粗糙的树心。

绿光代替了被蚩舎剜掉的心脏,连接血脉,千万年来在肉身上开始了第一次搏动。

“咚!咚!咚!”

在心脏有力的跳动下,被摧毁的地面上,仍然屹立不倒的建木树身向水潭中伸出橄榄枝,甫一接触林霆便被吸收、重组,填补了林霆肉身的空缺,而这一异象自然引得蚩舎注意,但就在蚩舎扑杀过去时,树心上散发出强劲的光罩,笼罩了林霆的身躯,任蚩舎百般术法,也无法打破。

“吼!”

蚩舎的咆哮无法打动历经千年时光的建木之魂,麋鹿平和的看待纷争,轮回:“林霆,建木的神躯在我故意放任之下,已经破败不堪,如果你早点回归,可能就不会这般积重难返了。”

林霆心中有些明悟了:“在地道的时候,我因为吞食了一些树干,性情大变,但其实那都是我自己的意识,就和这个记忆碎片一样。”

“如此庞大的记忆,若不是你谁都无法消受,我指望蚩舎毁掉建木,作为回报,不惜耗费掉木心本源,帮它塑造妖身,但它还是在接触建木记忆碎片的瞬间迷失在了其中,没有外力就没法清醒。只有你,你带来了肉身,可以带走木心而不会遭受神树诅咒,我用嫁接之法给你塑造肉身,剩下的就靠你在外面世界学来的东西了,我帮不了你。”

麋鹿的声音渐渐趋于缥缈,林霆找不到它干脆盘膝坐下,整理思绪。

神树的本源力量被蚩舎用去塑造了妖身,那自己还有什么依靠可以打败它呢?林霆想内视自身,这本是梦结修士才能做到的,而当林霆这般想时,竟然发现已经成功了。

林霆靠意念想要指挥身体动,半晌之后,水潭中林霆的左指竟真的跟着动了。看来即使在精神空间中,仍然能够指挥肉身运作。

麋鹿的声音突然出现:“你要快点,这片空间要不稳定了。”

快快快!林霆十多年的修炼经验只有一本《厚土玄功》,死马当活马医了!

林霆的肉身“死”过一次,魂火已然消散,但林霆丝毫不慌,有过一次点燃魂火的经验,林霆知道怎样重燃,但不准备这样做。

一直以来困扰林霆修炼的气旋如何解决,是魂牵梦绕的问题。

魂火作为魂力的源头,源源不绝地向周身输送魂力,魂力经由各大经脉,如同涛涛江水,连绵不绝,制造气旋,就好似在江河上筑起一道堤坝,起存水、引灌的作用,可是人类无法在“筑堤”的之前,先拦住“江水”,这使得筑堤的过程千难万难,更兼筑堤的能量来源于江水本身,这在没有外力的情况下,是几乎不可能的。

林霆昂首问道:“我能用神树树体中剩余的力量吗?”

麋鹿的幻影从树体上出现:“当然可以,不过树体的能量附带记忆碎片,你若是能承受记忆的冲击,便能使用,蚩舎当初贪恋这股能量却迷失其中,你能拿多少就拿多少吧,不然建木死亡之后,这股力量便会归还世界。”

“好!”

林霆也不客气,但问题是如何征用这股自然能量呢?林霆心思急转,回忆起偶遇焦天使者变身人狼的夜晚:身处底层的修士把自身当做牢笼,消融兽魂之力,反过来,自己也可沿用这种方法吸纳整棵神树,以为力量之源。

麋鹿之魂若有表情,一定也目瞪口呆,林霆周身720个穴位接替亮起,开始了旋动。

“这个家伙!若是能保持这般恐怖的魂力运行,倒是可以把那招教给他!”麋鹿身影一闪而逝,朝着建木的记忆宝库深处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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