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维尔这个下午过得比上午还郁闷。整整三个小时,他把自己和一干同事关在屋里,反复梳理线索,都快赶上新案子了。但无论怎么看,马恩的药店都是不能越过的部分。
然而,谁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一下午的时间说没就没。警所把精力都放在毒品案上,没有多少余力去找人,只有三四个警察在辖区里随便转转就作罢。
虽然他不觉得是好主意,但看来只能寄希望于利奥了。他挑了十几个还有精神头的警察,命令他们时刻准备好出发。
现在,这些人和他已经围住了马恩的货车,拉起警戒线,好让外面闻声赶来的围观市民保持距离。
“马恩,这次你别想耍花招,东西肯定就在车里吧?”
再次见面的鲁维尔,指着货车,眼神中满是志在必得。马恩则还是白天那张小心翼翼的笑脸。
“警察大哥,您至于一天来两回吗?就算我过去干过点那样的事,也不能把贩毒的屎盆子扣在我头上吧?”
“少废话,没事你跑什么?”
“我买卖不顺,想换个地方,不行吗?”
“当然不行,今天你哪也别想去。”
鲁维尔说着,亮出搜查许可,在马恩面前晃了晃。
“看清楚了?打开货厢!”
“如果还是找不到呢?”
“那就老规矩!”
马恩嘻嘻地笑起来,叫皮特和霍里打开了货厢。四个警察便走过去,两人在里两人在外,把纸箱一个个往出搬。
鲁维尔和一个警察站在货厢后面清点。马恩和两个跟班站在一旁看着,利奥和安多拉则站在他们对面。
利奥侧眼瞄着马恩,他发现这个店长脸上完全没有紧张和慌乱,只有冷笑和窃喜,仿佛一切都在掌控之中。难不成这次鲁维尔又要糗了?
只见负责鉴定的警察打开一个纸箱,拎出一个药瓶,拧开盖子,把里面的溶液倒进烧杯,然后用警方鉴定RX6的试纸,浸入溶液进行检测。这种试纸只对RX6系列的药物产生反应,警察可以根据试纸颜色,来判断是否含有RX6成分。
当这箱药瓶全都开了盖以后,鲁维尔听到了他最不想听到的结果:和白天没有不同,仍旧一无所获。
他控制住表情不让马恩看到,命令警察们继续工作,心里却已是七上八下。
难道就这么寸?
一箱,两箱,三箱……检查过的箱子摆了一地,半个小时过去了,没有任何药瓶被查出问题。
“怎么样啊,警察大哥?我是不是可以走了?”马恩走上去,阴阳怪气地问着。
“谁说的?还没完事呢!”
“行,随便,您就是弄到天亮我也奉陪,反正最后吃亏的不是我,哈哈!”
鲁维尔恨不得痛扁这个嚣张的毒贩子。但,或许真的不会有结果,而且搜得越多,这混蛋能要出的赔偿就越多。
那么放任不管吗?鲁维尔不是没想过,可每想到这,他就会说服自己,一定要相信同事们的判断,相信大家的努力。即使与之相左的,是摆在眼前的事实。
就这样,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叫停。
然后,他等来了意料之外的援军。
*****
“等一下!”
警戒线外的人群里,钻出一个女孩。她拎着小手提箱,试图翻过警戒线,被警察拦住。
鲁维尔听到了声音,便朝那边走去。
“怎么回事?”
“科长,这女孩非要进来。”警察说。
鲁维尔看着女孩,忽然眼前一亮,拿出带在身上的照片对了几遍,不禁喜上眉梢。
“你是,露娜·萨鲁多?”
被警察认出来,露娜也吃了一惊。
“您认识我?”
“是啊,我们上午收到的寻人命令,有人到处找你呢。”
“肯定是父亲他……”
露娜的脸阴沉了些,但很快就恢复正常。
“先不说这个,警察先生,这里交给我吧。”
“交给你?干什么?”
“这些药里绝对有RX6,我有办法可以查出来。”
鲁维尔瞪起眼睛:“说什么呢?这是警察办案,您可别捣乱。”
“要不让她试试吧,鲁维尔先生。”
说这话的是安多拉。鲁维尔本想再拒绝,但听安多拉说了白天的事,他也动摇了。
也罢,这么查下去恐怕不是办法,干脆死马当活马医吧。
他让露娜越过警戒线,又把一个检查过的药瓶,交到露娜手里。
“老板,白天就是这个女孩!”
旁边,皮特指着露娜,很肯定地说。一直洋洋得意的马恩,立刻没了最初的轻松劲。
就是这么个丫头,只看一眼,尝一口,便知道有RX6?如果只在那个时候吓吓人也就算了,现在居然又出现。
马恩心里也有些没底,便凑了过去。
众目睽睽下,露娜正把瓶子倾斜,让液体流到瓶口,纤细的食指伸进去蘸了蘸,在舌尖上一点,然后收进嘴里,反复细品。
“没错,就是这个!”
露娜打开手提箱,取出小烧杯。先倒了半杯溶液,然后拿出一个装着紫色液体的小瓶子,用滴管吸入一些,又朝鲁维尔要了检测用的试纸。
鲁维尔目不转睛地看,那紫色液体尤为吸睛。
“露娜小姐,这个是?”
“我自制的分解EXP成分的药水。”
露娜解释着,又将紫色液体滴在试纸上,然后朝马恩举起。
“看清了?我可没有诬陷你,现在就拆穿你的把戏!”
马恩沉着脸,呼吸变得粗了。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但他知道还不是动的时候。
“用这个……嗯,紫色的东西就能检查出来吗?”鲁维尔有点忘了他刚听到的名词。
“没错,这些葡萄糖EP溶液,是低纯度液态EXP与葡萄糖溶液混合后制成的,主要用超能人的治疗,补充葡萄糖或者安定力量元使用。但很多人都不知道,这种液体还有另一种功能。”
说着,露娜把愤怒的目光投向马恩。
“包裹EXP物质。”
这句话让马恩触电般地抖了一下。
“包裹是什么意思?”安多拉请教道。
“就是将一些EXP物质,比如RX6的核心成分安迪丽颗粒,用带有EXP的葡萄糖包起来。我猜你们用的试纸,和安布拉斯联盟的最新试纸不同,只能检查药水内的成分。对于包裹起来的成分,无能为力。”
说着,露娜将紫色液体一点点滴进烧杯。每滴一滴,便稍作停顿,轻摇烧杯,观察药水的反应。
鲁维尔也是目不转睛,他眼看着那原本透明的药水,似乎开始变得浑浊了。
“真的有反应了。不过,露娜小姐平时都带着这些东西吗?”
“那倒不是,这种专门针对葡萄糖EP的离析液很难保存,只能现用现做。”
“一天不到的时间就做出了这个?”
“这算慢的了,材料都得现找。”
露娜专心地工作,没有注意到安多拉和鲁维尔敬佩的目光。就连警戒线外的围观市民,也不时抻着脖子,想看得更真切些。
而马恩的脸色,正随着紫色液体的不断滴入,越发阴冷。
滴了十几滴后,烧杯里的药水已经成了淡紫色。露娜用一根玻璃棒轻轻搅拌,液体轻轻翻滚,紫色也逐渐消失,变成了浑浊的乳白色。
“可以了。”
她拿出筛网,把药水倒上去,让它们穿过筛网洒在地上。围观的人全都看得清清楚楚,筛网上面留下一层湿润的白色颗粒。
“警察先生,请拿去检查吧。”
接过露娜手中筛网的鲁维尔,带着惊愕的表情,把筛网递给负责检查的警察。那警察将颗粒倒进清水,当颗粒溶于水后,用试纸一插,很快惊讶得张大了嘴。
“难,难,难以置信,科长!是RX6!”
鲁维尔连忙抢过试纸,定睛一看,没错,这正是他梦寐以求的RX6反应。
“神了!真是神了!”
他情不自禁地欢呼起来,连带着其他警察也振臂高呼,他们的努力没白费,他们的判断也没有错。
如释重负的快感,让他们暂时忽略身边的事情。
看到结果出来,露娜气冲冲地走到马恩面前,指着他的鼻子。
“现在承认了吧?我就说过,你们这样卖假药,不会有好下场!”
她只顾着义正言辞,却没注意到马恩,迈出半步,手也伸进衣服里。
“啊!”
露娜的尖叫声,让欢呼的警察们回过神来,但为时已晚。马恩一只手牢牢勒住露娜的脖子,一只手握着手枪,顶在她的头上。
“全都退后!!!”
*****
谁能想到,毒品搜查变成了营救人质。警察们连忙拔枪,瞄准那三人。这反而是火上浇油。马恩的眼睛像是要瞪出来,两手又收紧些,声嘶力竭地咆哮。
“把枪都放下!放下!!”
“马恩,事到如今你已经没有退路了!”鲁维尔站到了警察前面,“最好学聪明点!贩毒不一定判死刑,但要是杀了人,你就真的没活路了!”
“老子不管!!反正没了这批货,老子也不想活了!正好拉个垫背的!你们这帮条子也得给老子陪葬!”
他每喊一声,胳膊就跟着发力。露娜被勒得没有多少出的气,不停拍打马恩的胳膊。马恩又把怒火倾泻到她身上。
“臭婊子!都是你坏老子的事!”
“呜……住……手……”
“马恩!放下武器!最后警告你一次!”
“你少他妈吓唬人我,鲁维尔!叫你的人赶紧放下枪,不然我弄死她!”
皮特和霍里也都亮出枪来,过来跟马恩站到一块儿。鲁维尔暗暗叫苦,责怪着自己的粗心大意,只顾查药,竟忘了先搜身。更糟糕的是,现场的警察不够处理这个状况。
他叫所有人放下枪,又命令外面的人疏散市民,还不忘悄悄叮嘱身边一个警察,联系警所,呼叫增援。
利奥和安多拉也不得不后退。外面看热闹的人大多被吓跑了,有不走的也被警察赶走。
所有警察都后退了一段距离,这让马恩稍稍宽了心,但还没有放松警惕。他背对药店,把每个警察都看在眼里,然后一点点向货车靠近。
就连利奥都看得出来,马恩想带露娜上车跑路。但现在,警察只能眼睁睁看着。一旦车开跑,就算有增援再去围堵,想救出露娜也不容易。
最好的营救时机,就在马恩上车之前。而能打破这个局面的,只有那个人,那个从一开始就没出现在马恩面前的人。
利奥偷偷往旅店三楼看去,他们房间的窗户开了个小缝,阿克亚肯定做好了准备。而且也是他提出,让利奥和安多拉去堵人,自己留在三楼以防万一的。
就这个距离,来一发精准的射击,对阿克亚来说易如反掌。
但眼看马恩离货车只有两三米远了,阿克亚还是没有开枪。
“利奥,阿克亚怎么没反应?他带枪了吧?现在不是偷袭的好机会吗?”
安多拉低声问着,利奥没有说话,他也想不通这其中的原因。
难道是,还在记恨自己评价莉莉的那番话?
利奥不由得咬了咬牙,这就是所谓的军人素质?好吧,我是说得有点过分,但连公私都不分,这个军人也够一说的。
他望着窗户的目光,失望地落下,落在马恩和货车那边。
就在这时,一个新的想法,在脑中乍现。
利奥在胸前抓了两下,便迈开大步,朝马恩走去。
他决定,相信阿克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