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下的沙漠给人一种孤寂、荒凉的感觉,这里没有狼嚎怪吼,偶尔传来呼呼的风声都能使人谛听许久。
这里实在太静了。
火堆边徐净正忙碌着,他将一根白骨插进了沙漠中,白骨有三分之二都陷了进去,仅有一个骨头留在外面。
白骨陷入沙漠过后,他又将沙驼牵了过来,几个死结就将手中纤绳绑在了骨头上。
徐净很顺利的就将沙驼绑在了白骨上,又顺便给徐二填了一件衣服,就在火堆边沉睡过去。
这只沙驼自从到了他手里就一直死气沉沉的,送到嘴边的枯草都不肯张嘴进食。
清晨第一缕光划破了黑夜的平静,紧接着烈日开始慢慢吞噬着黑暗。
终于,最后一丝黑暗消失不见,这片天便开始明亮起来,新的一天也就到来了。
起身后,徐净去探了探徐二鼻息,昨天气若游丝的她尽然开始渐渐好转,苍白的面色也红润了许多。
那只沙驼也被固定在白骨附近,它昨天应该想过逃跑,白骨明显松动了几分。
两人补充一些水分过后,徐净背起徐二,一手托着她然后翻上了驼背。
未等他掌握衣服编制的纤绳,沙驼忽然开始原地疯狂乱跑,想要将两人甩下驼背。
徐净握紧拳头就对着它驼峰砸了几圈,沙驼吃痛开始涨红着眼睛疯狂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期间徐净尝试着掌握方向,哪知倔强的沙驼鼻子都被嘞出了鲜血任然疯狂奔跑着。
它已经挨了徐净好几圈,驼峰逗印上了一个拳印,它的生命正在渐渐流逝。
徐净皱着眉头紧贴在沙驼背上,要是现在他跳下去,以他的体格倒是无碍,只怕身后的徐二生存的机会更加渺茫。
沙驼挨了几拳过后,它开始变得更加疯狂,大嘴里的白沫不要命的往外喷着,四条细长的驼腿只能看见留下残影,一路风驰电掣向前奔驰。
疯狂的沙驼只持续了一小会速度就渐渐变得慢了许多,直至最后瘫坐在沙漠上,徐净也借此机会背着徐二跳了下来。
…………
夕阳西下,鲜血染红了遍布残肢的大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
一位十八、九的少年,半蹲在苍苍大地中,棱角分明的面颊,深邃的眼神,染血的三尺剑。
“咳……咳咳”
清风吹过,少年嘴角咳出丝丝血迹,显瘦的身影杵着长剑一瘸一拐离开了山头。
山名――奉仙山,景国三大禁地之一。
――――
〔王〕
〔东域,魔界〕
〔……〕
――――
黑,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漆黑。
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没有温度、色彩、声音。
一丝微弱的光线顺着眉头刺进黑瞳,少年灰暗的眸子渐渐清明,强光令少年有些不太适应,他伸出纤嫩、细长的五指,轻轻扣在双眼上。
透过手中缝隙望去,上空九个太阳排成了一行直线,灼热的气息从中散发出来。
每颗巨日印着不同的图案,古朴的木鱼、无炳的斧头、刻有阴阳状的黑剑……
少年躺在地上一阵恍惚,眼中有些困惑。
“我是谁?”
一想到这问题,他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丝刺痛,额头与坚硬的地面狠狠撞击,发出“咚咚咚”的响声,后颈冒出的血色筋脉纠缠在一起好似一条千足蜈蚣。
良久,他双手抱头痛苦的颤抖着,喘着粗气没了动静。
“我……是……谁……”
四周一颗颗古树紧密相连,让人完全分不清方向,阳光顺着树叶空隙撒下斑斓光点,密林中有些阴凉惬意。
不远处有个丈宽窟窿,光线直射而下,形成了一个椭圆的光圈。
女人!
少年黑瞳一紧,慢慢撑着身子爬了起来。
他搀扶着几颗古树到了少女身旁,见她毫无反应,开始细细打量着她。
少女外表看起来没有一丝伤口,身上穿着青色的丝蚕锦衣,只是瞪着一双死鱼眼不甘的盯着上空。
“她应该跟我是来自同一个地方,衣服的材质、颜色都一模一样,只是怎么会突然死在这里?”
少年看着少女,有些好奇,正准备上前探一探她的鼻息,身子在这时却不受控制的退后两步,一行血泪顺着脸颊流到了下颚。
“奇怪……这女的,有问题!”
他想扭头不去看青衣少女,一个陌生灵魂忽然占据脑海。
他能看到视野中的年轻少女,能闻到脸上的血腥味,也能感到眼中刺痛,却无法控制身体离开原地。
眨眼间,这具身体已经换了一人。
“他”颤颤巍巍的向黑脸少女走去,薄唇吻她滚烫的额头,双手划过少女光滑的脸颊。
“零……”
他弯腰轻轻抱起少女,向着另一个方向走去,再停下脚步时,已经出现在初次醒来的地方。
他将手中少女轻轻放在大树前,将她曲折衣角抚平,将她额前黑发捋直,将她一双白眼合上。
那双曾狡黠的眸子,永远暗了下去。
脸上热泪忍不住涌了出来,他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他蹲下身子,开始用十指刨起泥土。
坚硬的密林使得指头很难陷入其中,他微微皱眉,弓起身子,用手肘击打在坚硬的土块上,一次、两次、三次……
终于,泥土表面破开了一丝缝隙,他的一双手肘已经弯曲的不成样子。
他欣慰的笑了笑,用十指狠狠插入了破开的地面中,黑土一瞬间穿透了他的指甲,锋利的石块划破了手指血肉。
到了最后,他手中十根手指白骨都消失殆尽,留下一对骇人血掌。
他回头看了眼树下的少女,那双眸子包含了太多东西。
时间流逝,他的嘴唇渐渐被土壤磨灭化骨,到了最后牙齿都不剩一颗。
眼前也出现了一个半丈宽的土坑。
他脱下身上锦袍,小心翼翼的盖在少女身上,将她费力的抱进了土坑。
见少女身子不大平缓,他皱了皱血肉模糊的眉头,又轻轻将她抱起,用脚踢的方式推平了土坑。
等他踉踉跄跄再将少女放入坑中时,残缺的脚趾,加上体内大量失血,一阵眩晕使他力不从心的倒了下去。
“原,谅我,零……”
他突然狠狠咬掉口中半截舌头,在地上继续挪动身躯,将新鲜的泥土推入了土坑中。
鲜血染红了土墓,那座布满腥味的坟头,上下各自躺了一人。
少年望着上方天空,布满血丝的眼中有些不舍,大概,他也知道自己快死了。
“男子汉大丈夫,生于天地间,身体怎可,让给别人……”
他口中冒着鲜血,含糊不清的说完了最后一句。
――――
一处神秘之地,无堤的天际在这里一眼能望到尽头,道道玄荒之气不停撕搅着虚空,远处是一颗颗坠落的星耀。
这里站着一个人,不,应该称他为“神”。
他上前一步,即将形成的虚空一下化为虚无,玄黄之气也重新隐没在空中。
“时间法则已经削弱到连虚空都锁不住了么……”
――――
“嘶!”
少年渐渐从昏睡中清醒,一股剧痛从他脚趾、手指、嘴里等多处传来。
命不久矣了吗?
他无助的看着上空,浑身动弹不得,伤口还慢慢流着血液。
“会什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还有青衣少女也不见了……”
“还没弄清楚自己是谁,就这样莫名的死掉了,多少令人有些不甘啊!!!”
少年看着落日余下,绝望涌上心头,那是一种心急如焚却无能为力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