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烟书很快烧了一只红烧大白鹅,搭配着些清口的蔬菜和白豆腐汤,配上香喷喷的米饭,简单的农舍中,瞬间冒着让人食欲大开的饭香味。
云珏早把衣服烤干,坐在四方的桌子上,背脊挺得端正笔直,正低头专注地吃着这碗对他来说朴素,又不知放了什么,美味得不得了的饭菜。他素来挑食,今日却是一点挑不出毛病。
江烟书夹了一筷子青菜,抬眼看了他一眼,见他吃相优雅,举止矜贵,即便能从他上扬的嘴角,能看出他对这份饭菜的满意,然而他的动作却是充满了克制和仪态,这种习惯像是他身体里的一部分,做起来也是十分得体自然。
江烟书想,他定来自大富大贵的人家。
一碗吃得十分感觉,云珏虽然还想再来一碗饭,不过他素来不积食。
他下意识地舔了舔唇,眯了眯眸子,打量起江烟书:这个女人有着一种很特别的气质,说不上来,神态很轻淡,好像对什么都不是很在意;长相不是一眼惊艳,但绝对是那种越看越有味道,越看越有内容的,让人想去琢磨的人;她嘴角一直微微上扬,身上释放的让人放松的气息,看似很容易与人亲近,但细察她眼底的淡漠和迷离,又好像是根本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江烟书挑眉,一声嗤笑:“你不知道我是何人就来找我?”
这个男人看上去很骄傲,瞧着一幅老谋深算的模样,竟是一点不打听就来找她?她还真不信。
云珏又是一声低沉磁性的笑容。
“我来的匆忙。”算是回答。
江烟书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也吃饱了,放下筷子问道:“你找我,为何事?”
云珏眨眨眼:“我说了,想带你走。”
“去哪里?”
“凤璃国。”
“邻国?你自凤璃来?”江烟书听他的口音,倒是一点没有听出凤璃国的音来。
云珏:“是,我来自凤璃王室,姑娘跟了我日后断是荣华不羡。”
“因为昨日那场表演?”江烟书记得他的身形,和那个打赏最多、戴斗笠的男子,一模一样。
云珏很喜欢她,说话不饶弯子。
一豆烛火,照着他那张挑不出缺点的俊美容颜,微微黯然。
他顿了顿,吸了口气道:“不瞒姑娘,我因一些缘故在龙夏国久居数年,此次回国是因我父亲病重,回去看望父亲。原本行程十分紧迫,但路过朝歌时听闻这边水患解决了,而且方法十分高妙,于是便停了一日过来观摩学习,以便日后凤璃水患有个参照应对,没想到碰到姑娘令人惊奇的幻术表演,当下大震。突然我想到父亲的未了之愿,想兴许姑娘这项奇技,可助我父了结临死的心愿,让他安然鹤归,也尽我一份孝心。”云珏认真地看着烟书:“若姑娘能满足我这份孝心,我愿奉金万两,并在有生之年为姑娘做三件事。”
江烟书不动声色地打量他,自这个男人出现,她这个农舍四处便环绕着一群不容小觑的势力,像是他的护卫,想来他来头应该不简单。而她,最不愿与这些来头复杂的人打交道。
“若我不愿呢?”江烟书身子向后靠了靠,神态闲适地看着他。
云珏一笑,漆黑的眸色染着冷意:“那我只能先礼后兵了。”
来强的?她不一定打不过他,但是若是人太多,太耗时间的话……她刚跟夏临渊打了一架,这幅要死不活的身子,倒是不好说。
“我本欲隐居这桃源中,不愿太多与尘世接触。”
她慢慢地说出她的想法。
云珏问:“姑娘年纪轻轻,为何要隐居在此处?”
云珏看着她,见她眸子微抬地看向自己,里面沉静一片,像是一口深潭,沉浸着许多故事。不知为何,他看得出神而去。
她的声音飘来,淡淡地听不出情绪:“我幼年受苦颇多,长至成年,想一个人过得甘甜些。我若答应去实现你父的心愿,恐怕日后我又要受尘世与他人之苦,金钱非我所必需,也不需别人为我做什么,只此技一出定是天下逐之,那时我就是想抽身都抽身不了。”
云珏认真听她说完,点了点头,问出了一个让江烟书错愕的问题。
“姑娘,一个人生活?”云珏看房屋的摆设,像有多出两人的用品,而且一个年轻的少女好似,一个中年修佛的妇人应当。
江烟书愣了下,答:“不,还有我母亲和妹妹。”
云珏:“姑娘觉得和母亲、妹妹一起度日,不甘甜?”
江烟书想了想:“还好。”她的眸色有一闪而逝的自相矛盾,云珏抓住了。
他开始进攻:“不,姑娘不甘甜。”
江烟书眨了眨眼,微微动了动唇,最后抿了抿。
云珏继续道:“姑娘,你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安宁,温暖,如今日这般。”
“日复一日与一日之日,有何区别。”
“你何意?”
“我以为一个人的生活如果日复一日地重复,那跟活一日是没有区别。”云珏循循善诱的模样,对她笑。
江烟书点了点头,“也是。”如果她贪念这种生活,其实过一日就可以去死了,没必要天天过。
但是,抬眸,她目光闪现一丝笑意,差点被这个老狐狸绕进去了,回道:“不过,我就喜欢这种苟活一日的方式,我的人生目标就是做个无用的废材,日复一日地重复一日,这是我给自己人生的终极目标。”
云珏哑然,手指轻轻按了按下巴,抬眸有些趣味看着她。
半晌,她看清她眸色底下的笑意,摇头笑道:“姑娘,甚是有趣。”
江烟书起身,“饭也吃完了,阁下退吧,包括外面那些人,我不愿做的事,没有人能够逼我。”后半句,她语气有些危险。
云珏盯着她,一双眸子眯了眯,半晌他站起来,对她温柔地笑了笑:“我明日再来。”
江烟书轻轻笼眉,站了会,并不理会,朝外走去,“不必。”
云珏随后,置若罔闻。
两人走了几步,见一人推门而入。
那人逐渐面貌清晰,一张美玉容颜上染着薄汗,微微发红,美得像染霞的夕阳。
他看着两人,左右瞧着,眸色逐渐愠怒。
终于,他步子越迈越快,上前一把拽住江烟书,往怀里揣起来,还按住她的脑子,如老鸡护住笑鸡般。
夏临渊此刻很生气,虽然他不明白为何这么生气。
“你是谁!?为什么和我女人走得如此近?她是我的。”
云珏挑眉,眸色倏地眯起来,危险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