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愈来愈大,陆少安蓑衣覆上一层银白,像是一位要出征的银甲将军。荣蓉蓉蹦跳着跟在他身后,这位在小镇上身份尊贵的荣家大小姐倒像是那位银甲将军的随身婢女。荣蓉蓉看着那一排排脚印,心里寻思着,这家伙的脚还真大啊,她记得娘说过,男人脚大走四方。又忍不住抬头看了看陆少安修长的背影。
这样一个以为天下只有十几个小镇大的男人能走到哪里去?
陆少安知晓她踩着自己脚印,因为每一步他都故意加重一下,把山间的雪踩的瓷实一点。愈来愈大的雪使荣蓉蓉收起了玩闹的心思,不在跟随陆少安的脚印,可他依然是把脚下的雪踩得那么硬实。
万一她踩着了呢?
直到到达半山腰的家里,陆少安摇头笑了一下,他这是在想什么呢,人家可是荣家大小姐,只要一挥袖,镇上会有无数英俊风流为她踩平脚下的雪。
“到了。”
陆少安侧脸对着荣蓉蓉抬手指向那件风雪飘摇的茅草屋,像是告诉新媳妇儿这就是她未来的家一样,能看得出来少年在尴尬的笑。
“挺好的啊。”
荣蓉蓉愣了一下笑着说道。
陆少安一言不发的转过身朝着茅草屋走过去,荣蓉蓉跟在身后也是一句话也不说。
吱呀。
陆少安推开几十年没有修过的木门,又恢复了往日的吊儿郎当,冲着里面说道:
“老头儿,我回来啦。”
解下腰间冻得硬邦邦的草鱼放在桌子上,躺在床上的驼背老头连身都没有转,慵懒的说道:
“酒呢。”
虽是有准备但心虚的陆少安心里还是咯噔一下,不抬头继续摆弄着手中的草鱼,说道:
“这大冷天的河面冻得确实硬啊,鱼也不好逮,废了好大的劲儿。放在炉子旁边暖上一会儿今晚给炖上,明天就可以吃了。。。”
“酒呢?”
床上的老头翻了个身,睁开一片混沌的双眼看向陆少安。
“今天家里来了个贵客,老头儿要不咱俩睡子啊地上?这位贵客是。。。”
陆少安依旧不接驼背老头的话,继续说道。
“老子的酒呢?”
荣蓉蓉在外面跺了跺脚上的雪,从门外探出半个脑袋,水雾朦胧的大眼心虚的看着床上半躺着的老头,小声说道:
“爷爷,酒让我给弄撒了。”
原本悠哉半躺在床上的驼背老头儿听见声音猛的坐了起来,眼神直勾勾的看着那半个脑袋,又看了看陆少安,崩出一句惊死人的话:
“小子,你媳妇儿?”
笑话,天大的笑话。一个是家里豪奴无数的大小姐,一个是半路捡来都养不活自己的穷小子。她荣蓉蓉在小镇上也称得上是金枝玉叶,陆少安是什么?半山腰的枯草烂树根。
陆少安停下手中的动作,一脸苦笑说道:
“这是镇上荣家的大小姐,我哪有着福气啊。。。”
驼背老头微微颤颤的从床上下来,走向荣蓉蓉,细细端详了一阵子,笑着说道:
“进来,进来,赶紧进来,这小子啊,是个不错的苗子,你看看着身板儿,看看这相貌,以后指定是当将军的料儿啊。就是老头子没本事啊,给不了他那么好的家世。”
荣蓉蓉脸色通红,怕是这老爷子真是误会她和陆少安之间的关系啊。
驼背老头儿也不敢陆少安那又急又气的表情,只顾自己说道:
“这小子啊,有点老子当年在战场上的风范,若不是家道不好,这小子指定是人中龙凤。”
荣蓉蓉被老头牵着走进屋里坐上床边儿,像是刚刚娶进门的新媳妇儿,一直都是驼背老头叨叨絮絮个不停,她也不好插话,见驼背老头儿说他上过战场,荣蓉蓉想起跟父亲交好的县令也上过战场,平日里在荣府吃饭私下无人时,荣蓉蓉便叫一声大伯伯。
“老人家可是战场上的老兵?那您一定见过大妖了,能不能给侄女说说外面的妖怪都长什么样子啊。”
听见老人说自己上过战场,荣蓉蓉顿时便来了兴致。
这世间有谪仙,便就有大妖。别人兴许不知晓,但时常伴随父亲一起跟县令大人吃饭的她可是知晓,大国战整定有皇令号令大妖冲锋战场。
“哈哈哈哈,这你可就问对人了,老子当年一把雪纹弯刀从百万大军杀的是七进七出,斩下大妖头颅无数。那些大妖啊本形堪比山岳,各种奇形怪状啊,但老子还不是照样一刀一个?”
见荣蓉蓉一脸崇拜的听的津津乐道,陆少安心想,就这还想修仙?不被骗的给人暖被窝就算好的了。
“得了吧老头儿,也不怕给这屋顶吹破了。”
陆少安撇着嘴一脸嫌弃的说道。
驼背老头还真抬头看了看屋顶,咧嘴笑着说道:
“屋顶这不是已经破了嘛。”
还真是个不要脸的老东西。
陆少安转过身去,他实在是受不了这老头儿没边际儿的在哪儿吹牛,连他都觉得害臊。可偏偏荣蓉蓉在哪里听的跟真的一样。
“爷爷,继续讲啊。”
摇着老头儿的胳膊,有些撒娇的说道。
“唉,叫爷爷显得多老,叫大伯。”
驼背老头儿笑眯眯的说道。
出奇的没有生气,若是放在陆少安干说他老,一巴掌是跑不了的。
“大伯。”
“唉。”
“听大伯说啊,放在当年啊,战场上的那些大妖都不够大伯看的,那大妖的一只眼睛就有这么大啊。”
说着驼背老头双手就比划出一个比他娘的灶台上大锅还大的一个圆。
“那么大!那大伯你是怎么打过它的。”
荣蓉蓉满是崇拜的问道,好像眼前的这个驼背老头儿就是天上的真仙一般。
老头眼睛一瞪,胡子都快翘起来了,嗤笑一声骄傲的说道:
“那能比德上大伯?大伯手起刀落就了解了它。”
“大伯真是厉害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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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个小镇被划分为一个县,因盛产铁矿这个县也叫做雄铁县,县衙就坐落在小镇上,要不然凭他一个镇上的荣家攀得上县令大人?
近水楼台好得月罢了。
大过年本应冷清得县衙内,此时大堂上却是跪着一个身穿青色锦衣的老人,从穿着上看就知晓是富贵人家,眼尖识货一眼就能看出那是苏州锦缎,一尺便要几十两银子呢,光是这身衣服每个上百两是要不来的。
大堂正中央挂着“明镜高悬”四个大字,两侧站满了腰间悬刀的捕快。
坐在正位上的长须老年男子,威严的说道:
“有何事?”
跪在地上的青色锦衣老人,双手伏地说道:
“草民荣永,叩见大人。小女被小镇旁边大山的匪人给抢到山上去了。望大人派人给小女救回来啊。”
堂上的算不了中年的老,摸一把胡须,旁边的师爷不知在耳边说了些什么,县令思索片刻之后。
“退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