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绕的壁道坎坷坑洼,蜿蜒往下延伸,深入到一巨大阴暗石窟。石窟表面红黑交错,突出无数圆状石包,尤似千千万万菌孢密布。
待众人闯进,万千石包有如鲜活,凹凸鼓动。沿途的石道更是扭曲鼓胀,犹如巨蟒逶迤爬行,甚显诡异。
一直往前,望见一座嵌入石窟的密室,偌大的密室皆由白钇琻铁打造,通体银光闪烁,置于火红地窟便如熔炉寒冰。
众人望见大喜,环绕密室而走,探寻入内门径,却见铁壁严丝无缝。中年男子道:“听闻炎烽真君曾请天械阁的卜构子入峰,想来便是打造此密室。”玄衣男子嗤道:“便是他打造密室又能如何,终不及我主深谋远虑,请得千白须赶来相助。”
身后一白肌银发的男子道:“既承我主相邀,子须怎敢不从。”自掌心吐出万千白丝,曲卷伸展,竟迅速覆盖整个密室。
话说此子生平坎坷离奇,年幼时因白皮银发的怪异模样,被双亲遗弃在深山中,几欲困死之际遇一百年老蛛。此蛛非但未将其果腹,反而抚养长大,不过三五载竟有吐丝探物之能。自此化名千白须。
白丝附着密室表面曲卷伸缩,如笼着密麻菌丝摇摆,万千中竟有一异常颤动,刹那白丝收缩极致,再如暴雨朝一点猛射,俨如白光电流,直至出现一线缝隙。
众人大喜,齐聚真元攻其一隙,不料反被密室灼热气浪逼回。中年男子道:“不想金鎏火晶如此厉害,竟连白钇琻铁也难遏制其威。我等强取必会惊动炎烽真君,需先想好脱身之法。”灰布短衣男子应道:“我等但凭差遣。”其余纷纷应和。
中年男子望向老奴,“不知先生有何妙招?”老奴漠然道:“你们要作甚勾当与老奴毫无干系,仅有一点,务必确保小主人安全,否则任何人休想离开火契峰半步。”
另一青衫女子上前道:“先生既以二公子安全为重,小女子倒有一计。二公子身贵体弱,不耐奔波缠斗,不若将金鎏火晶托付二公子,再着隐身袍藏于密室中。待我等将各路追兵引开,再来此迎候二公子如何?”老奴似有顾虑,却听面罩男子道:“此计甚巧。你随他们将追兵引开,我也可多重保障。”老奴再欲劝阻,却被男子制止。
众人竭力攻其一隙,立即地室白钇琻铁凹陷裂开,伴着轰隆巨响,一股热浪喷薄而出。刹时琻铁融化,石窟坍塌,火契峰震摇。
中年男子向破开密室抛入一蓝玢球,迎风大涨化作巨网,罩住大发神威的金鎏火晶。一行人方觉炙热稍减。
闯进密室后,中年男子将蓝玢球递给面罩男子,并一张隐身袍,“烦请二公子在此稍作歇息,我等片刻便回。”
临走前中年男子对北晔二人道:“二公子身娇肉贵,不如劳烦林公子在此照顾,也可免去奔波劳苦。”叶莨原不愿应下,可见眼下情势只恐稍有犹疑,便会被痛下杀手,只能僵着脸答应。
待众人走后,连忙欲藏进隐身袍中,不想竟被面罩男子损毁,更将蓝玢球随手丢弃。叶莨喝道:“你发甚麽疯!”面罩男子斜睨一眼,讥讽道:“莫非你以为经那人之手,还会有真的金鎏火晶?当真以为他们还会回来相救?”叶莨又气又急,恼怒道:“你即知蹊跷,要一心求死,奈何拖累旁人。”
面罩男子冷嗤道:“你二人假冒林玉韩,混入火契峰。原就居心叵测,如何能算屈枉。”北晔惊疑道:“你如何知晓?”男子道:“我原本不知,但见他们单独将你二人困在此地,便能揣测一二。”叶莨讽刺道:“你倒是事事洞悉,还不是与我们一道被困在此。”
面罩男子垂着头,看不清神色,只听到凉凉的声音,“我早就是该死之人,旁人旁事已不相干。被困在此也不过想求一事答案。”
叶莨在密室内转来转去,“我们休与这神经病胡扯,赶紧离开才是正经。可来时的路已被扭曲全非,如今只能指望他们将炎烽真君拖得久些。”
北晔已听到声音传来,“咱们逃不及了,他们已将人引到地窟。”只见一道凌厉气浪将破开琻铁墙再劈开半丈,数人蜂拥而入。为首的男子面宽胡粗,眉如厚麻,阔步生威,正是炎烽真君。身侧随一名二十余岁男子,两者模样颇为相似。
琰晋丰扫视周遭,不见火晶,只见面罩男子等三人,沉声道:“此乃火契峰密室,为何会有外人在此?”面罩男子倚壁而立,淡淡道:“真君可是想问金鎏火晶在何处?不如问我,我对事情来龙去脉清楚得很。”
男子缓缓道来,声音凉如薄冰,冷如刀锋,“因为就是我与他们里应外合,想方设法带到此处,盗取金鎏火晶。只可惜他们背后势力不凡,即便你炎烽真君本事滔天,也再难将其追回。”
琰晋丰闻言大怒,喝道:“孽障!早知今日,我当初就该将你弃在野稚谷。”面罩男子仰天大笑,泪流满面,“你已弃过我一次,再弃一次又有何难。”状似疯魔一般,拽落面罩、撕扯衣物,只见浑身鞭痕烙印,肌肉扭曲,形如怪物,“十四年前我尚不过五岁稚童,你为搏芫昊族宏王信任便能送我为质。明知我为质十年里生不如死,尚且视若无睹,今日又何必惺惺作态,叫人恶心!”
渐渐男子眼中的偏执、疯狂泯灭,直至空洞、死寂,低喃道:“十四年前命不由己,可这次是生是死却握在自个手里。”言罢以头撞壁,登时血流满面、头骨碎裂、白浆淌地。
琰晋丰惊惧交加,僵在当场,许久低头垂目道:“事已至此,不可挽回。弘儿你速带人把守七钥藏室,再不容有失。至于这两个掉入陷阱的贼子,竟敢擅闯火契峰地窟,三日后施已焱刑,以示惩戒。”身侧男子领命。
叶莨大惊,途中暗拽北晔传音,“焱刑何等威力,那炎烽真君摆明心里不痛快,要杀掉咱俩泄恨。你怎不说是北昭领之子,也可让他心存忌惮,好歹留条小命。”
北晔道:“我自然也怕死,可此地处蒙狄地域,各方势力复杂,咱俩若落入歹人手中,非但自己性命难保,反让北昭领处处受制,凭的辱没千渊姓氏。”
叶莨只觉不可思议,道:“千渊北晔,你疯了不成!人死就什麽都没有,单往地府一送,任你姓牛姓马。”北晔道:“稍安勿躁,他们早已怀疑咱俩,我也觉得他们有异,方才已在其中一男子身上放千昭引。今日火契峰震动,异族人身带千昭引,必会引起柏将警觉,到时不但能脱困,更能探知其中蹊跷。”
叶莨心中稍定,“只盼你的柏将动作快些,不然只能赶上替咱俩收尸乜。”北晔笑道:“若是黄泉路上有叶莨兄作伴,我倒觉得甚好,正好下辈子赶着再做兄弟。”叶莨连连摆手道:“自打遇到你就没有好事,祸害小爷一辈子不够,竟还想祸害下辈子,决计没有可能。”
两人一路胡扯,直到被困的牢笼。然掩在夜幕下的火契峰,一如之前般热闹、繁华、安宁,静待着天明。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