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天牢巍然屹立,戒备森严。城墙高耸,厚重坚固,表面痕迹斑驳交错,满是风霜侵蚀和刀剑严逼的烙印。北晔避开巡逻兵甲,围绕城墙环走,欲寻一隐蔽处游壁翻入,却被阿柒制止。阿柒道:“你这是要做壁虎麽,我可不会。”北晔道:“你既不会,只好委屈由我驮你过去?”
阿柒啐道:“你当自己是甚麽,驹马兽麽?谁稀罕你来驮,本姑娘不会翻墙,难道还不会遁地麽?”口含指哨,发出“呼呼”怪音,片刻城墙角落一岩石被掀开,露出一截尖尖鳞甲脑袋,竟是一只穿岩甲兽。
阿柒上前轻抚,道:“小家伙,唤你来是有事相求,瞧着那边呆头小子没?他想潜进天牢救一位同伴,可是城墙太高难以翻越,能否辛苦你们挖出一条地道?”小穿岩甲摇头晃脑,发出“呼呼”声响,摆尾钻入来时地道。
不过片刻,北晔二人脚下土地摇晃,连忙起身跳开,竟是数十只穿岩甲破土而出。此刻已经凿穿一条地道,其间透出晕黄光亮,正是通往石墙之内。
阿柒轻抚小穿岩甲,笑道:“小家伙,你和小伙伴可帮了大忙。以后若有机会,记得到乞札山来寻我玩!”小穿岩甲头顶轻碰掌心,口中发出“呼呼”欢叫,半响方和伙伴钻地离去。
北晔二人穿过地道,望见天牢中灯火通明,巡逻兵甲来往,兵刃冷冽,戒备森严。二人藏身在拐角暗影处,趁巡逻兵甲经过,以迅雷之势掳走最后两人。其中一兵甲急欲挣扎呼喊,被北晔用剑鞘敲晕后,另一兵甲见状连连讨饶。
北晔喝道:“你老实些,不许喊叫!否则他们来得再快,也没有我的剑快!”见兵甲慌忙点头应承,再道,“革荣之子革林关在何处,速速招来?”兵甲顿时面露难色。
阿柒挽手招来毒蛇,冷哼道:“你若是不肯说,我就让这条蛇钻进肚里问个究竟!”兵甲见得蛇身蜷曲,红信吞吐,吓得魂不附体,慌忙道:“在最西边一栋,一直往里走到‘天乞’牢房便是!”再欲跪地讨饶,已被北晔敲晕。
两人扒其衣物换上,跟在一列巡逻兵甲之后,经过西面天牢时,借着夜幕掩护,迅速遁入牢房过道。却见过道两旁的铁栅牢笼空无一人,唯有些许杂乱稻草和成堆馊臭饭菜。
北晔惊觉情况有异,翼翼探步往前,阿柒却大刺刺从身旁经过,笑道:“若是有埋伏便罢,如果没有,你探头探脑的样子活像鸵鸟乜!”北晔连忙将其拽到身后,轻斥道:“这里可是犬戎京都,咱们若中埋伏,再难逃出升天!”阿柒欲要争辩,可望着被紧紧拽住的手腕,莫名脸颊一红,低头再不言语。
两人沿着过道往里,在最后“天乞”牢房果真见到被关押的革林。此时的革林身着脏乱囚衣,蓬头垢面,神情呆滞,全然不似初见意气风发的模样。北晔心中一酸,轻唤道:“革林,革林兄弟!”
革林昏昏转醒,望见北晔即惊且喜,“北昭世子,你怎会在此?”北晔道:“此事说来话长,咱们先行离开此地。”持剑劈开锁链,将其扶出牢笼。
阿柒闲倚栅栏,笑道:“实在瞧不出,就你这小身板也敢偷盗兵符逼宫?”革林神色窘迫,道:“这位姑娘,实不相瞒,自数日前收到一锦盒打开昏迷后,我再次醒来已在牢中。至于他们所传盗符逼宫之事,我竟全无印象。”
北晔心中一凛,道:“期间可曾发生古怪之事,你是否有印象?”革林思忖道:“有段时间似在颠簸马车上,我昏沉间听到车外有人说‘革荣之子现已逼宫,即便不是受其指使,却也难辞其咎。咱们可趁机发难,大肆减其羽翼。到时再将族长卓峥控制,偌大犬戎便尽在掌控之下!’可是当时我神智浑噩,听到声音断续模糊,也不知是何人操纵。”
北晔惊骇不已,不仅因为犬戎局势复杂,数股势力明争暗斗。更是因为革林所中乃是衍心门的惑心术,此门可迷神智,可惑心神,诡谲莫测,然与搬山一门相同,皆是行踪隐秘。可如今一齐显世,若再同时听命一人,此人背后势力之庞大,实在难以估量。当今之世有此权势者,除北昭王之外,不过寥寥数人。北晔心念及此,倍觉不安。
然被转念压下,当务之急是安全离开。北晔将革林扶起,走过来时狭长过道,四周静谧悄然,突觉左肩被人一拍,回身望去,竟是偏首巧笑的阿柒。阿柒道:“瞧不出你呆头呆脑的样子,竟还是一介世子麽?甚麽时候世子这般不值钱,路上都能随便捡个?”
北晔笑道:“这有甚麽稀奇,前些日子我还在座城里捡到个小妖女,更到山上碰到个妖王乜!”阿柒叉腰顿足,嗔怒不已。如今这混账小子是越来越巧舌如簧!
一行三人走出西栋牢房,只见四周乌泱漆黑,灯火尽熄,巡兵全无,唯有高耸城墙上隐约传来的兵刃亢吟。北晔惊觉情况有异,将阿柒二人护在身后,高喝道:“阁下既要请君入瓮,想已布下天罗地网,难道还不敢现身麽?”
登时城墙上千百火把高举燃起,密密麻麻,明耀晃晃。望得一男子站在明亮、暗影的两界处,身着墨绿纹金长袍,宽肩窄腰,俊朗精致。然眼含阴鸷,唇勾轻佻,令人见之十分不适。
男子声音尖细,高喊道:“本少爷撒下天罗地网,是要捕捉豺狼虎豹的,怎的却只捕到两只扑进来的山雀儿!本少爷虽不知你俩是何人,但敢闯狱劫走革林,必定是他同党!来人,速将附逆为奸的贼子擒下!”城墙兵甲拉满弓弦,锋利箭镞泛出寒光。
革林闻声,却怔愣当场,低喃道:“这个声音,就是我在昏迷期间听到的!”北晔惊道:“你能否确定?”革林道:“我确定没有听错!只是此人名为卓堂,乃是族长之侄,曾因奸宿民女、当街杀人等罪,被族长一怒之下贬至牧荒之野。何故会再出现费容城?”
两人心下凛然,卓堂一阶流放之徒,竟能重回王宫掌权,且策划格林逼宫夺位,借此牵制长老革荣,背后必有势力扶持。行径如此肆无忌惮,只恐犬戎王宫已在控制之下,族长卓峥处境危矣。
革林勃然喝道:“卓堂,你淫乱嗜杀之徒,如何配指挥我犬戎兵将!”卓堂冷笑道:“本少爷执调遣兵将之权,乃是秉承族长旨意。革林,你竟敢藐视族长,果真是谋逆叛乱之辈!”
革林怒斥道:“当日你犯下大罪,被族长发配牧荒之野,责令今生永不返回,如同丧家之犬一般。而今堂而皇之出现,到底是奉行族长之意,还是勾结外贼,你自当心知肚明!”
卓堂闻言,回想当年羞辱深感愤恨,更以为事情败露恐惧不已,顿时失态发狂,尖厉吼道:“来人!放箭!放箭!将他们通通射死!”刹那箭如暴雨,急骤打落,挟雷霆千钧之势。北晔疾舞长剑,银耀光芒迸裂,聚成巨大光幕,护住革林二人。
阿柒面泛怒色,冷笑道:“你们的箭很多麽,再多能多过夜鸟?”口中发出“滋滋”声响,引得远近尖厉啼鸣传来,少顷望得黑影如海潮重叠,争相蜂拥扑来,竟是成千上万的夜鸟。
夜鸟振翅扑腾,疾掠如电,刹那自天际欺到近前。紧着敛翅俯冲,利爪紧收,口衔疾射长箭,拍打双翅飞起,直如一阵黑色狂风卷过,扫落密如暴雨的利箭。
——本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