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臣低着头,沉默立在议政厅里,忽而听到脚铃清脆响声,纷纷抬头,是诃黎布失毕那位阿史那王后。
李都护展开手上诏书,那是周天子追责龟兹王而不降罪普通臣民之安抚诏书。
“王后掌管王宫,诸臣各安其职,切不可再让伊逻卢城乱套。”李都护叮咛。
诸臣不敢接话,也不敢不接话,一个个看向莫言花。莫言花则看向李都护。
宣读毕,李都护冲冲赶往城中各处视察,莫言花一直跟随身旁替他转译。
冬日,天色早暗。伊逻卢城各处正有条不紊收拾,李都护却往城外去。
莫言花拦住他:“李使君为何不留宿城里?”
“我那军帐虽粗陋,倒也不比城里住宿差吧?”李都护一脸你睡过你懂得之表情瞧着她。
莫言花脸一红,道:“你不在城中守着,不怕有歹人作坏么?”
“要是有人敢在城里撒坏,王女只管通知我,我城外大周将士这些天都憋苦了,要好好解解闷。”
“你……好不正经。”莫言花迅速转身离去,让身后李都护很是莫名其妙。
“我刚刚说什么不正经话了?”李都护问身旁松青。
“没呀。使君说着正经话哩。”松青心里道,就是你老人家看到美妇人装正经而已。
莫言花才回到国相府,下仆便递来阿史那王后邀她入宫请柬。我与她没什么交情!莫言花心中纳闷。用过了晚膳,才到石宫拜见王后。
阿史那王后是一位典型突厥美女,因为年轻,丰润肌肤更显娇媚。她摒却侍从,道:“国相离开创促,来不及给阿史那夫人与王女告别,只留下一句‘等他回来’。”
莫言花打量阿史那王后,忽然问道:“你是诃黎布失毕王后,却替那利传信?我为何要相信你所说?”
阿史那王后缓步走近莫言花,在她耳畔低声道:“因为我腹中有了那利骨肉。”
莫言花一惊,半信半疑瞪着她。
“他就败在血统不够高贵这上面,只有我和我腹中胎儿才能助他掌龟兹国政。”
“一群疯子。”莫言花只能扔下这一句。她头也不回跑出王后寝殿,不管不顾跑到王宫议政厅前宽阔广场。她跑累了,想也不想载在雪地上。冰凉雪地刺着她全身心,这才稍稍安定了心神。
一个人脸倒现在她眼前,是李涵那白皙拉满胡渣俊脸。
“不冷啊?”那男人抛来这轻轻一句。
莫言花把手递向他,示意他拉她起身。
那男人不情不愿走到她脚旁,将手递向她。莫言花握着他手,又暖又糙,磕得手一阵阵涟漪传向心湖。她忽然生出了捉弄之意。两手用力一扯,那男人重心不稳,整个人压倒她身上。
莫言花格格大笑。李都护满脸潮红,不晓得是气得还是羞得。
莫言花紧紧抱着他,往他嘴上亲,她感到男人也在亲她。她很欢喜,龟兹谁掌权不重要,那些狗屁邋遢之事与她何干?她只要这个男人。
千里之外长安,春雨开始浇灌大地。连日雨水泡得长安各地都是坑坑洼洼水塘与泥沼,河水暴涨,湍流急奔,若非急事,众人都不愿在此时出门。
实门录却不得不出门,他在长安城附近山阳县之农庄遇上了土崩,埋了不少庄农,老全与小顺也不晓得个怎么料理为之妥帖,少不得亲自前去料理一番,发了抚恤金给遇难者,交代了注意事项给农庄主管,这才放心回长安。
雨水时大时轻,实门录坐在驴车里密目养神,忽听得人声呼喊大叫,往车外看,便见一名孩童紧抱着河滩中大石块不住大哭,河水急涨,都快漫过他胸膛。路人急得像热锅上蚂蚁,又不敢下河,直站在岸边焦急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