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兰苑来了访客，加之大夫人连连召唤，顾雅和顾妍俩姑侄只能恋恋不舍地跟着晚照离开。一时间偌大个东厢房里又变得空荡荡的，只剩下顾莹一人孤怜怜地端坐在那里习字。
刘心男三人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冷清寂寞的场景。
她一时有些茫然。
从之前自己所受到的待遇来看，这太师府应该是个有规有矩作风正派的高门大户，不至于苛责顾莹这远道而归的小小嫡女。
然而从眼前的情形一看，却有些出乎刘心男的意料。
偌大的东厢房到处空落落的，各种摆设虽然精致然而数量并不多，其中价值贵重的珍奇物件更是少之又少。
更重要的是整个东厢房里静幽幽的，连个斟茶倒水的多余丫鬟都没有。还得领她们进门的白泉亲自动手。
顾莹放下笔，双方相互介绍了一番，自各落坐。
顾莹看出了刘心男的别扭，和颜悦色道：“现在屋里没外人，最适合相熟的人说话，大家都随意一点。”
刘心男苦笑着，点头称是。
顾莹知道她还是放不开，不过换作自己想必一时也难以适应，便笑着提起话题。
“两三个月不见，真没想刘大东家你年轻了足足十几岁，现在整个人鲜嫩得就和刚及笄的小姑娘差不多。”
她打趣道：“你这身打扮若是我在街上遇见了，可真不敢相认。”
刘心男老脸一红。她连连摆手，吞吞吐吐道：“顾姑娘说笑了。”
其实刘心男心里比顾莹更吃惊。
顾莹眼中的她换了副模样，她眼中的顾莹何尝不同样也换个模样。
刘心男记忆里的顾莹是个嘴里常常叼着根青草、笑声爽朗、手里要么抓着药包要么挥舞着马鞭、头发随便绑个马尾，脸色红得发黑的姑娘。
然而眼前的女孩已经彻彻底底不再是她熟悉的那个顾莹。
昂贵珍稀的冰蚕丝衣裳衬得她肌肤如雪般白皙，精致典雅的发饰透露着高门贵女无言的骄傲，出水芙蓉般的脸庞上朱唇一点，美得令人惊叹。要不是她脸上那熟悉笑容还在，否则刘心男就更坐立难安了。
刘心男只得把刚才说给白泉听的理由又说了一遍，末了她感叹道：“说来说去还是得谢谢顾姑娘您调制的神奇药膏。如果没有它们，就凭我这风里去雨里来的皮肤，始终都是人老珠黄的半老婆子一个，就算再怎么打扮也不至于变成这模样。”
说到这她半认真半玩笑地道：“不知道姑娘手里还有没有那些药膏？若有的话，我想再买一些备用。”
迎着顾莹疑惑的目光，她解释道：“下下个月的初六我要成亲。希望还有机会作个美美的新娘子，那此生也就无憾了。”
顾莹眼睛一亮。先道了恭喜后她忍不住在心里算了算才道：“下下个月的初六？现在已是月末，只有一个月出头的时间。”
刘心男并不是一般的待嫁少女，她大大方方地点头。
“时间是有些苍促。不过我们商户人家本就没那么多讲究，而且我年纪也不小了，好不容易有人看对了眼，趁早把事办了以免夜长梦多。”
一边的刘心兰插不上嘴，听着姐姐刘心男没羞没臊的话，不由别过头去，默默地捂住了几乎要着火的脸。
顾莹被她的直率逗得呵呵直乐。
“瞧你说的，似乎担心自己嫁不出去一般。像你这样在外能担起一支商队在内能扛起一个家族的姑娘，多少人打着灯笼也找不着。”
她好奇地问道：“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伙祖坟冒了青烟三生有幸才能娶到你。我认不认识？”
“他也是商队一员，顾姑娘你应该认识他的。”刘心男点点头，说了对方的名字。
见顾莹还是脸带茫然，她只好又把对方在路上发生过的糗事说了说。顾莹这才把人和名字对上。
“原来是他。”顾莹对那吃苦耐劳的小伙子印象还不赖，抚掌道：“天赐良缘啊，我就说今天外头树上的喜鹊怎么叫得那么欢。果然是好事连连。”
“白泉，”顾莹扭头，朝又抱着冰盆的白泉招呼：“你就那么怕热吗？”
白泉调皮地吐了吐小舌，笑吟吟地道：“人家刚刚出门迎接刘姑娘被太阳晒到了嘛。”
顾莹无语地摇了摇头，道：“刘姑娘好事将近，只不过我手里也没什么准备。若是不嫌弃你就去取些新调制好的凌霜雪来当添嫁吧，它正好适合刘心男的肤质。”
白泉哎了声，痛痛快快放下冰盆作了个鬼脸后出去了。
刘心男大喜过望。
她顿促地站起来，惊喜交加道：“顾姑娘，这……这怎么好意思呢。”
顾莹笑着让她坐下。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听说别的姑娘添嫁，送得都是自己亲手作的小礼物。刘姑娘你是了解我的，除了调制药膏和看病，别的我也不会。只希望你不要介意就好。”
刘心男大感恐慌，连连摆手。
“姑娘言重了。我姐妹俩此行只是路过，并非是为了顾姑娘的添嫁而来。再者添嫁本添的就是心意，不在于礼物的轻重。只是这……未免也太贵重了。”
以前回来路上各种药材物质都有限，尽管如此顾莹调制出来的药膏效果依然十分惊人，刘心男对此深有体会。
拇指大小的一丁点药膏，再小心使用也只能涂抹个十几二十次，顾莹就敢狮子大开口地卖十几两银子。这价格看似只有冤大头才会购买，然而但凡用过的人都会觉得物超所值。
现在顾莹人在太师府住着，想必调制时所用的药材定是珍品中的珍品。那成品的价格可想而知，恐怕不仅不低甚至高到一般人都要望而生畏。
“没那么夸张。”顾莹笑道：“过阵子我打算在星凌城里开个脂粉店，专门售卖自己配制的美容药膏。刘姑娘若有需要的话，记得前来捧个人场。以前配给你用的软肤霜是一种，刚让白泉去取的凌霜雪是另外的一种。”
刘心男本身就是行商之人，对顾莹准备开铺子一事虽然意外却也欢迎。
她闻言更是欢喜，眉开眼笑道：“这是当然。顾姑娘第一次开铺子，无论当时我人在哪也一定会派人过来捧场。”
她在心里盘算了会，笑道：“只是以姑娘的非凡手艺，调制出来的药膏想必无人能比，估计很快就能轰动整个帝都的贵女圈子。届时定然贵客盈门财源广进。恐怕我想买也买不到了。”
“那就先承你吉言了。”顾莹道：“不过我这有个小小的请求，也不知道刘姑娘你愿不愿意帮忙。”
刘心男一愣，心底顿时大感踌躇。她谨慎地开口道：“太师府手可通天，不知道我一个小小商女能帮姑娘什么忙？”
她道：“顾姑娘说说看，若是我能帮得上忙的，定不会拒绝。”
顾莹哑然失笑：“你也别太紧张，并不是什么为难的事。”
她解释道：“制作药膏需要各种药材。帝都虽大各种药材也大多齐全，但总有些特殊药材紧缺甚至是没有的。姑娘行商走南闯北，或许在某些地方会遇上……”
“原来如此。”刘心男脸上讪讪，心里却是松了口气。
她哈哈一笑，男子般豪气地拍了拍自己胸脯。
“姑娘调制的药膏，我可是喜欢的很，奈何囊中羞涩否则恨不得全据为已有。至于药材，如果日后姑娘需要什么，尽管派人到盈灵告之一声，但凡我能找到的定然给姑娘找来。”
刘心男又不傻，能通过顾莹搭上大师府这条大船，她怎么会放弃？再者，她也确实喜欢顾莹调制出来的药膏，找药材只是顺道的事，她自然乐得帮忙。
一时间，两人各取所需，相谈甚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