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我杨威利有啥本事,那就是逃。从小到大,上房揭瓦、考试零分,被老爸追着打,我从小信奉:打不过就逃,狗命要紧。
火焰吞噬着稻草屋,浓烟冲天。农夫的喊杀声就像催命魔咒,不绝于耳。跑在我身边的几个骑士,有的丢了头盔、有的挂了彩、有的丢了盾牌,各个气喘吁吁、各个满脸惊恐。
“石塔!那里有石塔!”一个骑士的尖叫声透着喜悦。
不会吧?让他们关门打狗?你们傻我不傻。看我脚底抹油——啊呀!摔了个狗吃屎!
“莱纳少爷!跟上我们!”一个骑士出现在我的面前,他不由分说,与另一人分别架起我的左右肩膀,将我拖进石塔。
随着巨大的木制门栓被几个骑士合上,我明白自己成了被关要被打的狗。
“你们都疯了!”我挣脱骑士的手,大吼道,“你们这是死寻死路!我们被包围了!”
“莱纳少爷,请冷静,别慌。”一个秃头、满脸皱纹的家伙伸出手拍拍我的肩膀,安慰道。
“叫我冷静?!等等,你叫我莱纳?”我满腹狐疑,“你认错了人吧?”
不料一群骑士跪了下来。秃头的家伙顿时痛哭流涕:“莱纳少爷,你是怎么了?你这样让我们怎么向老爷交待?我看你撞到树干,头撞得不轻吗?”
秒懂!原来我是穿越到这个莱纳少爷的身体里了。作为饱读诗书(误)的我,当即进入了角色。
我轻咳两声,佯装镇定,指了指秃头骑士:“你来陈述下发生的事,我要判断形势。”
“领地里的农夫们拒绝交税,他们先是打了收税人,男爵,也就是您的父亲派兵抓了几个挑头的,剩下的农夫们集体拒绝耕种。男爵又派了兵,鞭打了几个抗议声最大的,农夫们开始暴乱了。”秃头说话倒是言简意赅,他搓了搓手,“镇压暴乱可以让男爵受到阿尔弗雷德伯爵的赏识,也这是你展露头角的机会,男爵就派你来了。”
“结果发现农夫们彻底想反了,整村人都武装起来了。”另一个满头黄发的骑士说道。
显而易见,莱纳的父亲是个呆瓜,就知道武力镇压,搭上了儿子,还得我也赔上性命。
“情况我大致了解了。但眼下我们被困在石塔里,只要他们围着我们,哪怕不进攻,我们迟早被饿死。”我对着秃头翻白眼,“换我的话,在塔的门口堆上木头,放把火……”
那些骑士们面面相觑。黄毛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等等,你们不是英勇的骑士吗?难道连这点作战的常识都没有?难道不会选择突围?”我看了看这些骑士们,他们身形不一,有的年纪快当我的叔叔了,有的嫩得嘴上才长绒毛。
“什么骑士?”一个褐色眼睛的男人狠狠将锅盔往地上砸,“阿诺德男爵说,农夫就是群乌合之众,让我们假扮骑士,等你一声令下,我们冲锋几个回合,吓得他们求饶就行。要不是为了10枚铜币,我一个养马的跑战场上来干什么?”
这……从来都是儿子坑爹,还没见过这么坑儿子的啊。我的头好痛。
“少爷,你要救我们啊!”秃头抱着我的腿,“我们不要钱了,不不不,我们倒给你钱,求你千万想想办法。”
我深吸一口气,仔细评估当前的形势。打不过就逃,如果逃不走呢?那就求饶。对,出去求饶。等等,万一他们不讲理怎么办?中世纪有文化、讲道理的人可不多。
“我们找找这里有没有后门可以溜。”我只能抱有幻想。
说是石塔,其实是用石头堆砌的不到三层楼高的建筑,里面有木梯子通向上层,阳光从没有玻璃的窗口射入,在漆黑的塔里留下一片惨淡的白。塔的一层全是些亚麻袋子、麦穗,二层……
二层的窗外,飘起了黑烟。
“看,是烟,他们在堆木头点火!”有人尖叫道。
“干脆把他交给农夫,保我们的命!”
“他是男爵的儿子!”
“一人换我们那么多人,值了!”
几个假骑士把我按倒在地,毫不费力。我拼命踢打,脑门上挨了一拳,顿时眼冒金星。
“他奶奶的,谁在大声嚷嚷?”二楼的阴影处响起了一个低沉的咒骂声,“吵到你伯尼爷爷了。”
黑影走近窗口,阳光照耀在他的身上,只见一个五短身材的人睡眼惺忪地望着我们,阳光下他的橘红色的头发闪闪发亮,他的橘红色胡子十分浓密,足以掩盖他的脖子,我怀疑他到底有没有脖子。他的腰间一边挂着一把板斧,另一边挂着把战锤。他穿着的衣服花花绿绿,满是补丁,赤脚走来,也不过在我的肩膀高度。
“不、不关你的事。”黄毛战战兢兢地应道。
矮胖子打了个喷嚏,吸了吸鼻子:“啥?有人要烧塔?我睡觉,招谁惹谁了?犯得着烧死我吗?”
“不,他们要对付的是他!”褐色眼睛的男人拎起我的脖子,“只要交出他,我们都能活。”
“那就把他交出去。”矮胖子打了个嗝。
“蠢驴!你们觉得交出了我,农夫们会放过你们?你们杀了他们的人,他们会放过你们?”我破口大骂,“你们觉得男爵会放过你们?你们和我都是一条船上的。”
那些假骑士有的嚎啕大哭,有的目若呆鸡,有的坐在地上垂头丧气。
“俺和你才不是一条船上的。”矮胖子上下打量我,“俺没理由陪你们死。”
“他们要烧死塔里的所有人,你愿意带着我们突围吗?”我注意到他的身体十分强壮,手臂有我的大腿那么粗壮,是个好手。
“凭啥?俺要想出去,谁敢拦着?”矮胖子拉了拉裤子,裤腿下沿满是破洞,“对了,俺可以把你们都打趴了,然后交给门外的人,领一笔赏金。啧啧,骑士的赏金十分可观。”
钱!对嘛,有钱能使鬼推磨,这道理无论哪个时代都通用。
“英雄,看清楚,我是男爵的儿子。”
“那赎金更高。”矮胖子对着自己的手吐了口唾沫,搓了搓手。
“不是你想的那样,门外的都是些暴乱的农夫,他们没钱。但我有钱。”我假装洋洋得意,双手叉腰,以掩盖我快吓尿的真相,“救出我们,到男爵那儿,有酒有肉,大把赏钱。”
“10枚银币,不赊账。”矮胖子双手抱在胸前。
“我们的盾牌、短剑、锁甲当定金。”我咬咬牙,把我的短剑扔在他的面前。
矮胖子拿出斧子,说道:“伯尼·安德鲁向来价钱公道。”说罢,他左手将我提了起来,扛在肩上。
“你想干什么?”我大吼大叫,“不是说好价钱了?”
“你要是敢跑,我就把你扔给他们。”矮胖子粗声粗气地说道,“区区农夫,我一只手就够了。”
片刻后,我好晕。该死的矮胖子真能打,但我被他夹在腋下,随着他的战斗甩来甩去,真的比坐过山车、摩天轮更带劲,还得对着挥过来的锄头、木棍尖叫,我容易么?不过好歹,我活下来了。那些农夫被打伤了十几个,落荒而逃。
“他奶奶的,俺还没打够呢。”矮胖子对正在呕吐的我笑了笑,露出一口发黄的牙齿,“带路,领赏钱。”
“莱纳,吐得那么厉害,你是怀孕了吗?”一个尖细的声音从矮胖子身后响起,一团毛茸茸的东西慢慢走来,它的背脊是黑色、褐色、白色相间,背上还有两片肉肉的黑色物体,它有一双圆润的脸,左脸是黑色,右脸却是褐色,鼻子下方至下巴又是白色,“咦?你雇佣了矮人?”
矮胖子,也就是奇怪生物说的矮人,突然像被砸了脚一般跳了起来。
“救命啊!快把这只猫赶走!”矮人粗声粗气地尖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