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已到可燃温度的气氛,被这简短几个字瞬间凝固。
任浩依旧还是那副如梦初醒的表情。呆滞且迷惑的眼神中渴望着答案。
被他如此这般盯着的琅理并没回应他的期望,而全身心的等候着另一男人的答复。
如若这等买卖都没法吸引对方的话,那么武力也就只能成为最后的手段了,而这,也恰恰是琅理最想要避免的结果。
原因其一,是因为琅理完全不擅长武斗,虽然把这部分内容全都扔给任浩也不失为一种不错的手段,但对于把危险的工作都交给同伴的负罪感是琅理不愿承担的。
并不是因为什么所谓的兄弟情义,只是琅理不愿受到如此单方面的帮助,更不想因此被人抓到把柄。
虽然他清楚任浩并不会把这种事放在心上,但每当任浩向自己发牢骚时,琅理那纤细的自尊心都会不住地颤抖。
其次,对于伊刑那未知威胁,琅理对其极其抵触。毕竟那可是在几分钟之前就差点要了自己性命的对手,无论是谁都不可能坦然自若。
随着看到对方微微上翘的嘴角,琅理心中那可悬在半空的心也重新开始了跳动。
“哦吼,你是说,我的炙水滴在你那儿咯?”
虽然琅理不清楚伊刑口中的“炙水滴”是什么东西,但以到目前为止的对话内容来分析,它所指的大概就月小姐给的那枚八角水晶了,虽然不知它和“圣治”有何关系,但似乎都有彼此独立的代号。
琅理强忍着内心中的欣喜,依然以那副坚定目光咬住对方。
“是,我知道它在哪儿”
“哦。。这么说,你刚才是在骗我咯?哈哈哈,虽然我想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但是,我更恨骗我的人!”伊刑在说出这话时,眼睛瞪的如乒乓球一般,两排牙齿也咬地吱吱作响,可见他并非虚张声势。
“不,我并没有骗你,只是没有机会解释清楚罢了。”琅理依旧面不改色地再次对伊刑说了谎。虽然他觊觎伊刑那份力量,但却不认为他有条件拆穿自己的故事。
在对方听到琅理的解释后,毫不意外地噗嗤的笑出了声。
“哼,你到底有多少没告诉我,到底有多少是在骗我的?”紧接着,他又再一次轻笑了一声,但这次却是在笑他自己。
“哼,嘛,这些都无所谓了,我只想知道炙水晶的下落。”
和琅理的猜想基本吻合,那八角水晶对于伊刑来说也至关重要,甚至比方才回想起就令他咬牙切齿的贺夜的情报都要更有吸引力。
但话又说回来,无论是“组织”、“影子”、还是贺夜或是伊刑,似乎都对八角水晶有着谜一样的执着,而其中秘密也是令琅理百思不得其解的。而这次,或许会有机会让琅理从伊刑的口中了解到一些内容。
想到这里,琅理又不禁为自己前些日子丢掉到手的战利品而懊恼。若是那八角水晶还在琅理的手上,或许他已经解开了其中渊源,而目前这些凌乱的事情或许也能得以解决了吧。
虽是这么想,但在确定世上没有后悔药后,琅理早就抛弃了后悔这一无能的表现,专心致志地处理起了眼前的事情。
“当然,在月小姐被人控制起来之前,她为了以防万一,就把那八角水晶的藏身之处告与了我,如果您愿意放过我们,我愿意带您前往。”
谎言,一切都是谎言。
琅理自然知道那块八角水晶的现在何处,要么还在附有“下元”称号的A级特工宋圆圆手中,要么就已经到了北部山区崇山峻岭中“影子”的根据地。
而琅理口中的要带伊刑去的地方自然不能是两者其中之一,而是作为每个特工都会为自己单独准备的“登记处”。
这是为了防止特工被人跟踪或威胁而经过伪装的假根据地。在这里,会被放置一些安全等级较低的真情报,它们会和被精心策划的假情报混合在一起,而其真正的目前却是记录到此的人员信息。
每个特工的”登记处”都会由于每个制作者的独特风格而别具一格。
而琅理的“登记处”就坐落于富基市东城矿山博物馆旁,一个名叫清杨镇的小城镇中,所属门牌号为063。当然,这里明面上是某个早已被孝顺儿女接进城市中颐养天年的老人的原住所。
但实际上,它记录着每一个会进入这间院子人,摄像头更是无孔不入,生怕会因光线和角度的问题遗落什么细节,而各种传感器也是层出不穷,光是这里的维修费就要花费琅理每月奖金的三成,这对于向来吝啬的琅理来说是一笔较大的开销了。
在听到琅理的回答后,伊刑显然陷入了沉思。
对于眼前这个口如悬河的陌生人,他想要本能地拒绝对方的一切想法。这是因为他知道,一旦落入这种人的节奏,就会像从山顶滚下的雪球,再无回头的可能。所以,如果有机会,就应先割下这些人的舌头。
但是,对方的所提出的诱惑确实很大,大到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几率也决定去冒险的程度,并且再加上这小子看上去所掌握的消息确实很全面,应该不可能全部都是谬论。
如此想着的伊刑逐渐开始倾向起了琅理的提议,甚至都有些迫不及待,毕竟对他来说,“炙水晶”是唯一他不可缺少的东西,相比之下,仇恨、亲情、爱情、甚至自我都是无关紧要的附属物而已。
随着伊刑自言自语的结束,琅理和任浩聚精会神地等待着他的回复。
“嗯,虽然知道你在骗我,但我还是姑且答应你的请求吧。”
赢了。琅理脑中的木锤轻轻敲打在了木鱼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那么我们走。。。”
“等一下!”
伊刑的声音格外强烈,将正在准备计划下一阶段的琅理的声音打断,紧接着继续说道。
“我有一个要求。”他的脸上又出现先前类似捉弄人的笑容,声音也因此澄澈了许多,但着来琅理听来,却是一声声悲鸣。
“我有一个要求。你说的是用八角水晶换命,我同意了,但是,东西只有一个,所以,你们只能活一个!”
这句话就如掷出闪光弹,其发出的光芒刺入琅理很任浩二人的眼角,使人不得不痛苦地眯起眼睛。
狡猾,这是任浩在听到对方说的话后立刻想到的词语。
就算是不擅长心计的任浩也能想到对方在打什么算盘,如果这笔交易随了对方的愿,那么自己和琅理之间就只能活一个人,谁死谁活的问题尚且好解决,但令人担忧的是之后的问题。对方会遵守承诺吗?
目前以琅理和任浩两人组成的小队实力尚且还有机会与伊刑一战,但若是他们两人其中一人单独对战的话,那么将会毫无胜算。
如此想来的的话,拒绝对方才是最为稳妥的方法。
想着如此,任浩向琅理微妙地挤了挤眼睛,表达出自己意图拒绝的想法。
可谁知,琅理只是向他摆了摆手,示意不要轻举妄动,而后用手托起了下巴沉思起来。似乎琅理是在认真的思考对方的提议。
看到他这副样子,任浩也不免紧张起来。想到自己必须和琅理之前只能活一人,脑中就不由得发懵。
虽然作为特工,以死亡作为代价而换取情报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而作为刺客界三大家族中任家的长子,任浩在对此更清楚不过了。
不忘自己生命的重量。
这是任浩自幼便经常从自己家中大人的口中所听到的话,而但凡说出这句话的人,任浩便再也没有见过他们,这其中也包括任浩的母亲。
“自己也到了该说这么酷的话的时候吗?”任浩在心中默念着。
虽然自己也不想就这么没头没尾的结束一生,但是,让自己最亲的朋友替自己去死也是任浩不能接受的。况且,若是之后只有自己活了下来去对付伊刑,其中的难度要远比以琅理活下来的情况高上许多,所以,琅理才是更应该活下来的那个。
想到这里,任浩心中也蹿出了一股凉意。
是啊,我完全就不合适嘛,无论是干什么,我都没有价值。在任务中,我只能出出蛮力,在家里,我连妹妹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在别人眼里,我是寄生于家族的富二代,而在她眼里,我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呵呵,我死的话,谁都不会困扰呢。
任浩回想着自己生而为人的价值,不知不觉间眼神中充斥着委屈与不甘。
他再次望向琅理,发现琅理也正在盯着他,随即将原先满脸的忧愁一抹而尽,转为一副随意的表情提醒琅理。
在看到琅理已下定决心似地表情时,他微微笑了笑,而心中那临近决堤的水坝也逐渐风平浪静起来。
“您说的是一个水晶只能换一条人命对吧?”琅理重复起了伊刑的要求,而对方也毫不吝啬地回答道。
“是,一个换一个!”
呵呵,来吧,我今天的任务就到此为止。虽然很不好意思,但是,剩下费劲的活就交给你了,琅理。
任浩静静等待着下一个宣判自己死亡的时刻。
“嗯,好吧,我同意你的要求。”
果然,来吧。
“那么。。”
虽然没有经验,但是。“不忘自己生。。。”
“那么就两个换两个吧。”
顿时,室内的空气又再次浑浊了起来。疑惑、不解、惊讶充满在这个狭小的地下矩形空间内。
“哈?你在他妈说什么?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别再惹我了!”表现的最为激动是伊刑,他龇牙咧嘴地怒吼着,语气虽然尽是怒火,但还是可以分辨出好奇的成分。
另一边,任浩却明白了琅理的意思。他是想把“圣治”也作为交易的筹码。当然,任浩知道“圣治”并不在他们手上,或许那个什么“炙水滴”也不在吧,这一切都是琅理的虚张声势。
虽然他向来知道琅理很大胆,赌徒风格十足,但他却也没想到竟会用“组织”正在追查的东西作为自己的筹码。
为了配合琅理表演,任浩故作大声的对琅理喊道:“你是认真的吗?那东西能给别人吗?”
琅理依旧是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摊开双手,摆一副无可奈何的表现。
看到两人这样的表现,伊刑焦躁地怒吼道:“到底怎么回事!”
“先冷静一下,简短的来说嘛,嗯,大概,你想要的那个八角水晶不止一个。虽然还无法统计总共有多少,但至少我们手上有两块。”
听到回答的伊刑仿佛受到了很大的刺激,眼神也逐渐涣散起来,嘴里更是不停的碎碎念着什么。
“啊啊,不是一块吗?啊啊,那我一直以来都在干些什么啊!可恶啊,可恶啊,那臭婊子竟然又在骗我,啊啊,我一定要。。”
看到他又开始沉浸在自己世界中,大概又要花上几分钟的样子,琅理实在不想再浪费时间下去了,索性打断了他。
“嗯嗯,很抱歉打断您,但目前时间紧迫,我们应该尽快达成统一,否则,我们都不会有半分好处的。”
在被打断后伊刑显得很吃惊,似乎他没有想到会有人阻止自己,也或者是他根本就忘记了周围还有其他人的缘故,一时间,除了眼珠在茫然的四顾,其余身体部分都停止了运转。
好在,他又很快恢复了正常,先是叹了一口气,而后又带上了那虚伪的假笑面具。
“呵呵,当然,当然,我同意这笔交易。”
“那太好了,时间紧迫,让我们走吧。”
琅理那迟迟不肯放下的谨慎最终一锤定音,自己交涉完成了,可以不动刀枪地完成这次意外的任务了。
“当然,请。”说着,伊刑让出了一条路,原本挡在两人于出口之间路瞬间豁然开朗起来,虽然外面还是黑洞洞的,但比起这里,琅理还是更愿意出去。
“呼”,一口久压心底的气由内而外地被琅理吐出,心情也顿时茅塞顿开,向外迈出的脚也愈发轻盈。
这是琅理的胜利,是这几天一来唯一一次进行顺利的计划。先前圣治的丢失,炙水滴的失去都让他喘不过气。而这次,或许是一次挽回先前失误的机会也说不定。
如此想着的琅理,正准备迈出第二脚,却被刚刚超过的任浩一把拉回了身后,随即一股温润的液体流入了他的胸膛。
吃惊之余,他用手摸了摸自己咽喉,顿时,粘稠的质感从指尖传来。
目光所及,殷红的鲜血从他的手掌、喉咙、下巴滴落在地。虽然出血量不大,但受伤的位置却相当致命,若是再深些的话,自己的咽喉就要被一刀两断了。
而此时此刻,造成这一状况的罪魁祸首似乎对此并不满意,他缓缓将那只变得异常畸形的右手舒展开,甩去残留在类似于刀片形状的手指上的血液,一副怨毒的蹬着救了琅理一命的任浩。
“小子,你今天已经两次看穿我的动作了,我已经忍不住要杀了你了。”
任浩则是轻蔑的一笑,身上的姿势没有半分松懈,嘲弄似的说道;“呵,想动手就别找借口。”
一时受惊的琅理望着正在对峙的二人,此时的他已经回忆起了方才所发生的一切,原本已经已和完毕的伊刑突然向自己发起了攻击,几米的距离瞬间被他用那能够伸长的怪异手臂缩短。
虽然在意识到自己受到攻击之前就已经被任浩拉了回去,但还是被对方割到了皮肉,若没有任浩的及时出手,恐怕自己的脑袋已经搬家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