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是晌午,大太阳正正着挂在空中,与之相呼应的季节——八月。一样热情,勤劳。
小威,是一名“离家出走”的有志青年,自他乡出走已有几年了。在这段时间中,他仍是过着自由,憧憬,快乐的日子。虽说随性,不过借款软件却基本上是他每月的固定开销。我总是会对他说,你有过好好规划自己的人生吗,他说为时尚早,今年刚满20岁,谁还没有一点经历,何况是刚开始。
电梯打开,白T早已被汗水浸透,他拽着湿漉漉的传单,一下瘫软到休闲区的沙发上。
“呼,真累啊,这种天气。”
不过想想,资本老板给他画的一块大饼,瞬间动力就恢复了上来。
一切都是为了公司好!公司好了自己的前景也会好!
他擦了把汗,眉心处还有汗珠,去到吧台要了一杯水,边坐下刷起了朋友圈。
今天要去哪里喝酒,反正没人是小威的对手,我如果像他一样,在这个年纪的话,我也会利用这种酒量优势去狠狠的给他们上一课的。
不知是为何,小威突然一阵发昏,倚在了吧台处。
吧台长摇摇头,些许是中暑了,这孩子。就出来抬了一把座椅,扶着他坐了下来。
“好点了没?”
小威还是没说话,目光呆滞着看着地上。
“说了不要逞强,这种天气会有多热你不清楚吗”
对于人生第一份工作的小威来说,必然是要尽心尽力,想到每月要还的贷款,更是得打起1000%的力气哦。
“晚上就别去喝酒了,一个小毛孩给自己时间安排的那么满,老了有你玩的。”
也是,已经八月了,也马上就要过年了,小威心想,今年回老家一起聚的时候,就是因为自己太懒惰,因为是长子,走一个亲戚的形式即可,但是只去了奶奶家,没有去姥姥家看望。
细细想来,也的确不是那么回事。
小威点了根烟。随即电话响了起来。是母亲。
“喂?怎么了”
电话那头呜呜咽咽,小威也慌了起来。
“小威啊,小威啊,啊呜呜呜呜....”
听着电话那头哽咽的母亲,他的眼眶也逐渐泛红,跑到了走廊里。
“你别出去了,会中暑的!”
“没事没事,我家里,我开会,我先去一下没事....”
安全通道内
“怎么了,妈。”
“小威,妈妈...妈妈的妈妈不在了。”
短短几个字,讲话都破音的状态,让小威愣住了。
“没事没事,妈,你先缓一下,姥姥怎么了?”
持续了十几秒的啜泣后,母亲上气不接下气地哭着说
“我..我也不知道..就突然..没气了..”
“你快回来吧,妈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
十二个小时后,小威下了飞机。
这是他第二次坐飞机,如坐针毡,也是最难坐的一次。
拿好行李之后,他立刻打了张的士,不过车辆大多都拒载,因为姥姥家属于在比较偏远的郊区。开过去还不抵城里跑几趟,离家近。
他喘着粗气,穿行在机场旁的马路上。一辆一辆地挥着手。
傍晚7:00左右,他抵达了医院。
姥姥在ICU里面,玻璃看不见。他望向在消防通道里搭好床的母亲和小姑。
一晚没有合眼的母亲,哭的眼睛都肿了。母亲双手抱着膝盖靠在墙边,一动不动,想哭但因为身体极度缺水,导致眼睛一直在充血。
通道里冰凉凉的,踢脚线的墙裙都是湿漉漉的,墙皮一鼓一鼓地,绿黑绿黑的很是瘆人。
小姑烧了壶水,拿了两个刚在楼下买的包子递给母亲,母亲只是支支吾吾,摇了摇头。
见到小威回来,母亲愈发的绷不住自己的情感了,哇的一声大喊了出来。
小姑本身是做发廊的,大红色的头发显得异常突兀。在小威儿时的印象中,她从来都是一个大大咧咧不会照顾人的长辈,可见到小威,也只是叹了口气
“你母亲都这样了,你还在外面,唉,也不是,不怪你。”
她蹲在母亲旁边,用衣袖擦了擦母亲全是泪痕的眼镜。
小威安慰着母亲,摩挲着后背。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母亲这个模样。
“你姥姥,一口气,没上来,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没气了,现在在ICU。”
“那,还能抢救回来吗。”
“谁知道,老太太平时种花种菜的,没见过身体有什么疾病。”
母亲努力平复着情绪,说着。
“过...年的时候...都还是好好的,说花菜好了喊我们来拿...今天隔壁邻居去串门发现躺在沙发上不动,120找到的我们...”
小威递给母亲纸巾,继续摩挲着后背“没事妈妈,我在的。”
“姥姥一定没事的,放心,一定会好的。”
闻到一大股烟味,是姥姥家的亲戚们,舅舅们和姨佬们来了。
作为长辈,他们第一时间安慰了母亲和小姑。
几个姨妈也来到小威身旁,安慰着我,告诫着我下一步怎么做,什么话不能说什么话能说。
小威的父亲也只是在楼道下嘬着烟,跟几个舅舅们聊着些什么。
“家属可以进来探望了”
白色的衣服,往往不都象征着纯洁无暇吗。
可在这一刻,眼前的医生却是那么让人,无比的恐惧,害怕的存在。
“大夫,我姐的病?”
“你姐?直系亲属先进来探望吧。”
“我是说老太太现在的情况...”
“家属可以准备后事。”
一瞬间,老人们和母亲全部哭了起来,其他的长辈也只是拍拍我的肩膀,告诉我安慰好他们,便进入病房里看了下情况。
当小威和父母进去的时候,母亲跪倒在床边,哭哭祈求着母亲。
“妈啊,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就这样了你别吓我,是假的对不对,你快起来,我是你的女儿啊。”
小威站着看向姥姥,病房里弥漫着一大股奇怪的味道,口腔处的管子被医生拔出来的时候,心率仪的数字也慢慢的向下掉落。
这是母亲生平第一次下跪,生平一定有许多次。也许是对面前的这位,也是开始的第一次。
这一刻,小威猜想着,世界上定有魔法,我注视着姥姥,姥姥就一定会突然好起来。
甚至在小威的脑中,这样皆大欢喜的结局已经上演了。不知多少次。
看着母亲泣不成声的样子,小威也哭了起来。
“对不起,妈妈,都怪我没有及时发现,都怪女儿不孝!”
“对不起...妈妈...姥姥“
-
一大堆奇了怪的人走到了房间里。
玥儿,是小威的姐姐,小时一起长大,是舅舅的女儿。
“小威,你饿不饿?”
小威一直擦着眼泪,从医院到家里,他也在陷入深深的自责中。
“玥儿姐,都怪我过年没过来,对不起,我真的好难受啊...”
玥儿姐虽说是表姐,可毕竟是女生,年长也不过几个月。
“没事没事,生老病死对不对,都要经历的,你来了也是那样的,没事哈。”
“姥爷呢,我问。”
“姥爷早上就没有见到,应该是去木匠屋了。”
木匠屋是姥爷自己的一个小工作室,我们一家子所有人的桌子,椅子,板凳,都是姥爷自己手工制作的,往往一大早出去,就很晚才会回来。
果然,家里人也怕这件事对姥爷影响很大,年纪大了,怕承受不住。
看到那些奇装异服,手上攥着白纸符咒的人,在准备供台和照片。我和玥儿姐姐直得在里屋坐着,我在哭着,她给我递过纸。
“不好了!”
怎么了,所有人都看向窗外。
“老爷子疯了!”
玥儿姐姐喊我呆在屋子里,不要动,想哭就哭,随机关上了门,走出去看了情况。
隔壁的徐叔,发现姥爷在拔花园里的草吃,边吃边笑。
母亲看到这一幕,顾不得一切,向自己的父亲跑了过去。
“嘿嘿,真好吃,哈哈,”
左右两旁的亲戚邻居念叨着:许是老爷子上了年岁,本身就有些痴呆症状,加上这件事情一出,脑子崩溃了。
“怎么了?这么多人?过年了吗?”
我打开门,看见姥爷嘻嘻哈哈地跑进门。大家尽力安慰着姥爷,以为姥爷是因为这件事打击太大暂时变成如此。
姥爷好像是返老还童了一样,坐着一分钟抽一支烟。一直抽也不是办法,还是要按照规矩来,毕竟也请了师傅过来,时日错过了就不好了。
就这样,姥爷就像过家家一般被他们左扶过右举起。
自己浑然不知,笑呵呵的。
仪式过后,选址下葬日期已定。我们在马路旁看着稍着着的纸钱,珠宝,马车,房抵。一干二净。一阵阵风挂了起来,应是圆了这些道士们的说辞,也算得了个,故人已去,对后人必定安好。
晚上我拉着玥儿姐出去,找个烧烤摊,喝了点酒。
“我姑姑你安慰好了吗?”
“安慰好了,我妈很坚强的,现在已经都缓过来了”
小威得是很难过,就算知道有这一天,多看一眼也是留念。
玥儿姐没有结果小威递过去的酒
“太晚了,你喝吧,我照顾你。”
小威一杯一杯地喝着,像是借酒浇愁,更多的还是自己的瘾也一并存发。
“姐怎么不哭”
“我有什么好哭的”
“自己的奶奶去世了,不难过吗?”
“不难过的”
“那是不是不哭他们亲戚会在背后议论你,说你不孝顺。”
玥儿姐姐笑了笑。“以前以为你多聪明,怎么还能在乎他们”
“他们要说,就让他们说呗。我们自己心里清楚自己怎么样就行了呗。”
“可我还是很难过。”
郊区的夜晚,基本见不到灯光,店铺打烊的也快,冷风一阵一阵的,城市建设还没有落地,规划中的高楼大厦也还在慢慢执行。平地接着土壤,就像是谁的思念,想着我们。
餐馆的老板披上了外衣:“你们不冷吗,这个时间还喝,差不多我们要打烊了。”
可我和玥儿姐姐看向彼此,我们不冷啊,我们这里一直有暖暖的风。
很温暖的风,是...
次日,我们早早的醒来了,加上酒精催发,我的眼睛也像母亲那版憔悴,婆娑了。
不知怎的,我看向了一个角落里。那是在我儿时,周岁的一张,古老极了,相框是仿金编制的,精致极了。
照片上,是四个人,姥姥姥爷并排坐,怀里抱着的,是微笑的我和哭着的姐姐。
母亲一直在客厅安抚姥爷,姥爷念叨了一晚上,也只是那一句话
“我老伴呢?老伴去哪了”
玥儿姐姐见母亲词穷,便过去说道:出去买菜了,马上回来了。
对,出去旅游了,忘了告诉你了,马上就回来了哈。
“什么时候回来?”......
吃完午酒后,母亲郑重地问我
“真的不留在家里了吗”
我说不了,我还是想坚持自己的选择,努力下去,一定会有成果的。
虽然,经历了这种事情....
母亲也没有挽留些什么,在餐厅门口对我说
“那过年要记得过来回家看看,知道了吗?”
“没有钱的话就回家来,别硬闯了,没事,家人都在。”
“妈妈现在,也只有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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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小威的心中,应该第一次知道了“责任”两个字的真正意义吧。
说来有趣,人这一生,学到的知识有很多,但要践行起来,去认真的了解本意,要通过的;不只是不断的磨练,阅历。还得经过离去,告别。
生命像是一堂课,一趟列车。白驹过隙,总要不断地听,不断坐错站,坐过站。
没上车的人,带着她的念想一同前行,生命得以延续,得以共存。
但愿你,如出这世界清纯的浮萍,自处一界,自由高尚。
相信你,得这心连心间,剪不断的羁绊,忘不掉的使命。
祝福你,向阳而生,不向命运低头,无论何时,不会被遗忘,不论何处,这都是你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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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
我看着小威姥姥家的故址,说着
听完了你的故事,我也得和你一起去给姥姥问个好。我去买花。
“不用了”
小威指向花坛里处一片片的白菊花。
“那是姥姥生前种的,我们去探望都会带着它。”
我有点惊艳,白菊花的花期较短,且,面前的这一簇,抵得上一株株向日葵般茁壮了。
“那你们都是谁照顾它呢?”
小威摇摇头
“没有人照顾的,姥姥走了三年了,这些都是自然成长的。”
我说不是
“是你们一直在照顾它。”
同年八月,向阳而生的花儿们,茁壮生长。孕育的新芽,还需走好路,完成它们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