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空中日出
贾卫这个自己做不了,别人做还挑剔的毛病,也是最让马莉生气的地方。一点不知道体贴人,也不能理解人家的不容易,从来不知道感恩人家的付出。无论你出多大的力,贾卫都跟瞎子一样看不见,一旦出了一点点儿问题,就全盘推翻你所有的努力。“真他妈让人寒心!小姑,我后悔了,我不想跟他继续过,我想离婚!”,马莉忿忿不平的说。挨着马莉走的马素素心里又开始乱糟糟的了,这俩玩意儿不让人省心,刚好一会儿,马上就又闹起来了,让旁观者的心也跟着起起伏伏,不得消停。马素素安慰马莉:“哪能随便就说离婚?结婚离婚都是大事儿,你们随随便便的就领了证,人家多少人、都在等跟着看你们的笑话!有了矛盾就去商量着解决,难道离了婚换一个人,那些心理障碍就没了吗?”。不远处的贾卫也在听着,小姑马素素的话好像有点儿道理,可是,贾卫跟马莉怎么都觉的,就是对方的问题,自己没啥毛病呢?凡是不能跟自己过得上来的,那不就是不合适吗?
冰箱保质期都没那么长了,以前还修一修,现在都是以旧换新,直接再买一个:修也是旧的,新的说不定就能满足自己所有的期待和盼望,不是吗?这也是马素素无法理解的地方。在马素素那一代人看来,人还是旧的好,彼此了解,知道对方的优缺点,知道怎样去规避这些风险,而不是事到临头才后悔莫及。这些话以前的马莉是肯听的,现在的马莉是不听的,那时候马莉还小,现在的马莉经历的太多了。马莉认为,道理归道理,事实归事实,你说的话再有道理,你的人品再好,你过的日子比不上侯春菊和猴三儿她们的富足。靠自己的双手打拼,也得有个好起点、好平台,否则得多干多少年、多挨多少累?才能混得跟侯春菊她们一样,手里有十几万、二十万甚至百、八十万的存款,身上有穿不尽的华服,住的是大房子,出门能坐着自己家的车?
马素素的骨气和文艺气质,是马莉一直想学、想要,却得不到的。不过,骨气不能当饭吃,想早一天过上好日子,还是得找个能供自己钱花的男人不是吗?完全独立对马莉来说,太难了,不但赚钱慢,而且每天的孤单寂寞,一个人面对空屋子那种恐惧,都不是马莉能承受的。更何况马莉觉得,她并没完全跟侯春菊和猴三儿一样,把自己整个吊在男人身上,做个吸血鬼、寄生虫。她是看好了贾卫是她同学这个基础,觉得他不会像那些社会上的男人一样奸诈狡猾,所以才愿意把终身托付给他,愿意跟贾卫一起去拼搏、去奋斗。但是如果贾卫不能给她安全感,不珍惜她的付出,那么马莉也可以离开贾卫,及时止损、不再继续做这个梦。难道离开你这个臭鸡蛋,姐就不做槽子糕了吗?别拿自己太当回事儿,比你有钱有能耐的男人,姐见多了!
贾卫一见马莉又生气不理他了,贱贱的毛病又犯了,马上秒怂。马莉对他好,他就翘尾巴嘚瑟,一不理他,他就磕头下跪,痛哭流涕的检讨自己的不好,再低三下四的去哄马莉。这会儿贾卫又认识到自己错了,特意跟邻座换了一下座位,挨着马莉坐下,低声的跟马莉道歉,想哄着马莉开心。对于这样翻来覆去没正行的两个人,马素素也劝得烦了,索性不去听、不去看,把头转到了窗子边,去看那云山一样的白云,还有即将出现的太阳。成都和丽江差不多,日出的时间都很晚,太阳这会儿还躲在云彩后面没出来,只把云彩边儿,镶了一圈儿胭脂红。邻座靠窗的小女孩乖巧白净,素颜的脸上有着红润的好气色,在她旁边竖着的,是一把装在棕黄色箱子里的小提琴。马素素的心情变得愉悦轻松起来了,马莉跟贾卫的不成熟不懂事带来的郁闷,被这个乖巧的女孩子治愈。不想再听贾卫跟马莉的是非烦恼,只想看着这个女孩儿,露出洁白的牙齿认真啃苹果的样子。
女孩子纯净的眼神清透明亮,发现了旁边温和的马素素,也在看着窗外即将日出的彤云,冲着马素素毫无负担的灿烂一笑。马素素忍不住笑问:“你要去哪里呀?”,女孩子把苹果核用纸巾包起来,装进撕开的垃圾袋里,笑着问答:“银川,你呐?”。马素素这才注意到窗外地面的风景,也有雪,但没那么厚,这可不是去哈尔滨的方向哟?马素素诧异了一下,随即想明白这是因为人少,临时凑了一下,算是转机呗!于是笑答:“我啊?被拐到银川、应该去哈尔滨的乘客!”。女孩子被马素素的幽默逗笑了,肯定地说:“那你也等不了多久,就会重新安排登机的。”,说完了拿出手机,扭着身子认真的拍窗外的景色,很执着的一直在拍视频,仿佛若是错过了空中的日出,将会是很大的遗憾。马素素有些感慨,一样的年纪,不一样的家世和心情,可这一切已经形成了,没有办法改变。只能提心吊胆的看着他们两个,磕磕绊绊的过日子,恐怕不只是马素素跟马大脚,侯春菊和二两蜜她们,也是如此吧?
飞机舷窗前的女孩儿和马素素,都在凝神屏气的拍照,那跳脱在被染红的层云背后的红珠子,怎样也不肯快快的跳出来,搅动着盼望者的心。那厚重的红云就那么耀眼的鲜艳着,时而在飞机的翅膀前,时而在飞机的翅膀后,就那么样缓慢的浸透着胭脂红、桃红和浓重的大红,好像都要滴出灼热发光的铁水来了,那始作俑者的太阳却还是不肯露面。马素素看困了,拍照的手放了下来,把手机收进了包里,暂时闭上了眼睛。昨晚又没怎么睡好,似乎是自从拉萨看望陈伦回来,马素素就很少能整晚的安睡过。那些依稀的往事和不能对人说的愁怀,总是让马素素一个人辗转反侧,或者半夜醒来。年轻的时候再怎样相爱,经过了这么久的时间,很多东西都有了变化,不再是当初的样子了。马素素没能学而优则仕,把日子活成阳春白雪,陈伦却真的青云直上了。相比之下,没钱没地位没人脉,什么都没有的马素素,变成了淹没人海的下里巴人。即便双方的当事人心里还是那么深爱着对方,在牢不可破的事实与观念面前,个人的努力变得极为渺小,甚至是,毫无翻盘的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