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方小你竟不调息?可莫要逞英雄!”袁清飞当先醒转,抬眼便瞧见窗边的曲难舒,讶异的同时也不忘讽刺一句。
曲难舒暗叫声遭,竟忘了自己正在饰演一个初入修行界的炼气境修士,袁、余二人在表面上可是高了自己一大节,他们尚且需要炼化药力,更何况自己了?
还好余言此时转醒,笑道:“师兄觉得一个能够随手拿出三枚破灵丹的人,会在乎这点微末的灵气吗?果子酿中所蕴含的乃是至纯的灵力,可不是天地间游离的五行灵机。”
袁清飞哼哼两声,不可置否。
如此蒙混过关,曲难舒不动声色的指了指窗外,二人哪里要他指点,转眼便瞧见窗外的滚滚浓烟,袁清飞啊呀一声拍了记大腿,顿足道:“啊呀!喝酒误事,喝酒误事啊!”
曲难舒见他苦恼,心想莫非这船就是金家的,却又听他续道:“这么大的热闹竟没瞧见!方小你可看见经过?”
“这个嘛……我也不知……”
曲难舒说的却是实话。刚刚事起突然,那艘龙船莫名其妙的就烧了起来,当下就着余言的追问将所见依依道出。
二人似是早已见怪不怪,
指着半沉的船首说道:“看那船徽应是李家的,说不得就是杨浩然下的手,胆子倒也真大,今年观赛的可是二皇子啊!”
“技不如人又想染指渊舟城,能怪的了谁?”
曲难舒问道:“难道烧了就烧了?不查吗?”
余言笑道:“台上那些人你可瞧见?火泽国中最庸俗的一群人!”说时指向河对岸的观澜台,正中的身着红黄色锦服,身旁恭恭敬敬的立着两名随从,显然就是余言口中的火泽国的二皇子。而其身旁坐着的那些人也无一不是衣着华丽之辈,便听余言续道:“这些俱是火泽国中出了名的达官显贵,他们别的没有,就是钱多!每年的龙船大会他们都会争相竞拍最华丽的那艘船,即使最后只将船放在自家后院,一辈子就当个摆设。而李家的船毁了,在他们眼中也就是一场戏,看过也就算了。”
“摆设?那造船还有何意义?”
余言一怔,而后自嘲道:“是啊,对于造船世家而言,谁不愿亲手敲打出来的龙船能在大海上驰聘?然而世风日下,曾经在渊上圣人手中庇护生灵的利器,到了我们手中却成了玩物。”
袁清飞神情古怪的看了眼余言,阴阳怪气道:“你哪来的那么多感慨,形势比人强,不然你以为老潘头那艘镶满黄金的龙船能在水上坚持多久?不就是为了卖个好价钱?”
余言展颜道:“是啊!可就是这么个选美大赛,二师兄你又何必如此上心?还特意到这邀月楼上观赛?”
袁清飞被呛得哑口无言,一副讪讪之色。便听余言续道:“其实还是多亏了方兄,若非有你的破灵丹,想必二师兄此时根本无心来此了吧?”
袁清飞无所谓的摊了摊手,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哦?为何?”
余言踌躇了数息,这才解释道:“其实今年的比试还牵连着一桩赌局,攸关我大师姐的命运,更预示着金家存亡。”
曲难舒也不追问,余言既然打开了话匣子,断无收口之理。便听他续道:“龙船大会分为三场,今日比的是各家的造船术。后天却是武比,而去年武比的魁首是罗氏族长罗满贯的长子罗明。那日太子问他想要什么赏赐,方兄你可知他说了什么?”
曲难舒摇头不语,便听他续道:“他竟想娶我们的大师姐为妻!当时大师姐虽然输给了罗大头,可仅仅也就是差了半招而已!”
袁清飞不待他说完便冷哼道:“哼,若非当时大师姐机智,此时恐怕早已入了虎穴了!照往年规矩,武比前三甲均可得到赏赐,而第二名的奖励自然不可能与第一相仿,于是大师姐便主动请赏,要求第二年再比一次,若还是输了,便依了罗明。可依师姐的脾气,恐怕死也不会认命的!”
曲难舒眉梢轻挑,联系起前因后果不由恍然,笑道:“哦,原来如此,怪不得袁兄甘冒风险也要去闯东海海眼,竟是为了帮令师姐求来一颗破灵丹,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袁清飞立时瞪起了眼,问道:“哦?你又将我想成何等样人了?”
曲难舒闻言莞尔,摇头笑道:“
嘿嘿,袁兄自然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袁清飞挥手打断道:“哼,你嘴里定没什么好话。堂堂男儿生在这世上就该顶天立地,光明正大!像罗明那样耍弄手段的人,简直禽兽不如!”
曲难舒闻言怔了怔,这家伙正经起来怎么也是流里流气的样子,当下转头望向一旁的余言。四目相对,余言隐晦的眨了眨眼,曲难舒明了,当下轻咳两声,不去应答,只当是听了个笑话。
“咚……咚……咚咚”
窗外蓦的响起一连串鼓声,运河对岸的观澜台上行出一人,高声喊道:“龙船大会开始!”
话音在空中重重叠叠,久久不衰,而运河内剩余的十艘大船纷纷撤去船上的遮挡物,在岸旁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中缓缓露出了真容。
袁清飞又斟了杯酒,得意道:“师弟你瞧,我就说是老潘头的吧?”
余言没好气的望着手中的寻常酒水,嘟囔道:“傻子都瞧得出来。”
此时的河道中,十艘都已立起了船徽,而两人所说的自然就是第二艘黑金相间的龙船。
“哈哈!那是谁家的船?这样都敢来参赛?”便在此时,邀月楼下的河道旁蓦的传来几声嘲笑,一人捧腹道:“那是金家的吧?哈哈,扯了这么大块虎皮,包的竟是条一丈长的渔船?”
一人怒道:“放屁!那明明是两艘!”
哈哈哈哈……
曲难舒依稀听在耳里,面色略显窘迫的看向二人,余言只是嘴角微翘,便听袁清飞冷笑道:“哼哼,好戏还在后头……”
咚咚咚咚咚咚……
随着鼓声愈发紧凑,所有的遮挡物都已除去,只有罗氏的船仍旧缭绕着一层淡淡的薄雾,却也相得益彰,因为罗氏的船是一条庞大的花坊。其间正有五名身披彩带的舞女在轻歌曼舞,伴随着雾霭涌动,当真就如仙境一般。
“快看,雾里有花仙!”
“好美!那是天宫吗?竟然有天兵巡游!”
河道两岸一时间喧沸盈天,都被罗氏花坊的玄妙所吸引,好似今日的胜负已然注定了般!
“又是那家伙,想不到此人的方术又有突破,竟能幻化出如此庞大的场景。”
袁清飞更是咬牙切齿,骂道:“歪门邪道,幸好今日比的是造船,不然还真就被罗氏阴了!”
————
观澜台上,二皇子眼中露出一抹赞叹之色,显然是对罗氏的花坊大感兴趣。只听他评论道:“嗯,不错不错,看来今年罗家是用心了啊,竟将天上的宫阙都搬了下来,有赏!”话闭行出一名端着茶盘的公公,二皇子掂了掂袍袖,滴溜溜的撒下二三十枚金珠,径自去了。
罗满贯谢了赏赐,一个猥锁老头立时站起了身,谄媚道:“殿下殿下,草民潘山,今年特意为殿下打造了一艘海上行宫,金碧辉煌,正适合您老人家的身份,不知殿下觉得呢?”
二皇子嘴角一颤,望着老潘头那艘吃水线几乎到达船舷的龙船皱眉道:“赏!”
老潘头一怔,心里说不出的古怪
,都还没言语呢就要封赏,这又是哪家的道理?虽是如此想着,当下却也只得下跪谢恩。然而结局还是出乎了他的意料,接过托盘,其间不见金珠,却是一把锈迹斑斑的铁榔头:“殿下……这是……”
“嘿嘿……”罗满贯在一旁冷笑,阴阳怪气道:“老潘头啊老潘头,殿下赏了你一个棒槌!还不谢殿下赏赐?”
老潘头顿时面红耳赤,有心要驳斥罗满贯的羞辱之言,可此时二皇子虽不曾附和,却也并未反驳。若这一句污言碎语骂将出口,可就稍带上了皇子。
一时间,观澜台上落针可闻,二皇子的目光似笑非笑的落在老潘头面上,气氛压抑至极。
“这……这……草民……”老潘头的喉咙里发出几声风箱般的喘息,最后也只得硬着头皮领了赏。
二皇子这才说道:“老潘头,去年大比乃是我皇兄主持,他爱这金光万丈,可本皇子却欣赏不来,你若还是如此造船,那明年也不必来了。”
老潘头机灵灵一个冷颤,赶忙退了下去。
二皇子冷哼一声,自觉降了大皇子的面子,不由得意的摆手问道:“崔老,你觉得后面这些船里,谁家的更好?”
被唤作崔老的公公,忙道:“呵呵,老奴的眼光自然是比不得殿下的。不过好的选不出来,差的却也能说叨说叨……”
二皇子笑骂道:“你啊你啊,老奸巨猾!”话闭望向那叶扁舟问道“金家主,我若没记错,那面族徽是你家的吧?”
一个与金家二叔长得十分相似的中年乡绅起身应道:“是的殿下,草民斗胆,想要在殿下面前变个戏法,却比罗老头的迷魂阵实在的多了,不知殿下可否赏脸一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