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萧明远在最后一份文件上签了字,长舒口气,起身去墙边咖啡机旁冲了杯咖啡。
只冲了一杯。
他好似没打算理会沙发上端坐的老头,又重新坐在办公桌前,打开电脑,盯着电脑屏幕怔怔不语。
事实上,这男子的内心,却不如表面这般平静。
自从岳父柳建勋口中得知,自己爷爷萧鼎轩行踪不明,不,不是行踪不明,而是被软禁了!自那以后,萧明远便对萧家一直怀有警惕之心,如果不是当今手头上的事太多,他早已一张机票飞回了淮京……
从小在萧家祖宅中长大的萧明远,对于这个大家族,知之甚详。
淮京第一家族啊……好大的名头,不过确实也当得起这个称号,萧氏家族传承数百年,据萧明远所知,这家族如今展露在世人面前的,仅是冰山一角,暗里底蕴之深厚,即使是以当今萧明远上百亿的身价,相较起来,依然是如同蚍蜉较之巨树。
但萧明远对于这棵巨树只有敬,没有畏,他惊讶萧家先辈们积攒下来的这祖荫,却丝毫不畏惧对方延伸至全国的滔天财产财力,说到底,也是自己如今银行卡里的天文数字给了底气,按照破罐子破摔的说法,你萧家再大,我萧明远从今往后和你井水不犯河水,我做我的‘小’生意,你走你的龙门大道,双方互不干涉,相交于萍水,犯不着互相怄气。
从他内心来讲,当今的柳家子弟,他一个都放有在眼里,这不是他萧明远傲气,事实上萧家子辈众多,人才也不少,比他萧明远聪慧天资卓越的是没几个,可随便拉出来一位,放在社会上也绝对是精英人物,他之所以如此,还是忘不掉三年前,萧家所有人看待他的冷漠眼神,如同爷爷讲的那般,轻仇者必寡恩,所以萧明远从不否认自己是爷爷萧鼎轩的孙子,但却坚持抵制自己是萧家一员。
萧明远曾会为了报答小护士郭远方急救室举手之劳的恩情,直接还以相较对方而言数倍的回报,那么在被赶出萧家大门的那一天起,当看到数不尽的冷言嘲讽扑面而来时,他会恨上萧家,厌恶萧家,也是理所当然的情有可原。
这男子喝了口咖啡,盯着电脑屏幕,眼神安定。
他曾粗略估算过,这家中盛地产公司,如今市值最少八十亿,而自己索要的百分之七十股份,折算下来绝对在五十亿以上,之所以同意给萧家所谓‘救援’的五十亿后,再索要这公司股份,也是秉着做生意不能吃亏的生意人本分。
可估值,说到底是估值,对比与真金白银,显得虚无缥缈,毕竟现在生意圈里,又有谁愿意一口气拿出五十亿资金来买一个原本属于别人家的产业?可能会有,但也绝对不会如萧明远这般爽快,很可能光是前期调查,便要花去几个月的时间,因为谁也不知道即将接手的,是不是个烫手山芋,这和街上买白菜是一个道理,挑挑拣拣,即使是几毛钱也要挑三拣四斤斤计较,萧明远一口气拿出50亿,之所以有这等豪气和魄力,一是因为他对于萧家产业的了解,知道这个中盛地产公司,非但不是烫手山芋,拿在手中一番操作,正规经营下来,绝对是个香饽饽,二是因为萧家到底是爷爷萧鼎轩的萧家,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这王伯口中所说的家族危机,真真假假暂且不论,可既然对方开口求自己了,拿50亿买下中盛地产70%的股份,既照拂了爷爷面子,更不是个亏本买卖。
萧明远签完字后没有选择和老管家王安客套寒暄,更没有第一时间将签过字的合同递给对方,他盯着电脑屏幕看了许久,最后点了支烟。冷淡着脸开口问道:“我爷爷他现在在哪?”
王安眉毛不经意间颤了下,连忙接过话头,呵呵一笑,“萧老爷子如今可是闲云野鹤,一直居住在萧家祖宅中,你也知道萧家祖宅在后山里,山间景色宜人,特别适合养老,老爷子居住在里面,过得可是神仙生活,那句话怎么讲来着?超然于世外,大隐于山间……”
萧明远嘴角扯动,弹了下烟灰,漫不经心的说道:“哦?可我怎么听说,老爷子好似被软禁了?”
“这,这怎么会……”老管家王伯顿时后背溢出冷汗,他干笑道:“老爷子乃上任族长,整个萧家,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如此怠慢!少爷,你这是从哪听来的风言风语?”
“哦,不是听来的,当我瞎猜的吧……”萧明远不想把岳父柳建勋牵扯进来,虽说岳父已死,但柳家还在,若是被犹如擎天巨树般萧家给盯上,那仅在望州市排得上号的柳家,可真经不住萧家几番折腾。
王伯干笑两声,说了句您多虑了,接着连忙岔开话题,“少爷,合同已经签过了吧?麻烦您给我,我这边还要赶着回去交差,您不知道,为了这事我这把老骨头都快被折腾散架了。”
萧明远摆摆手,示意对方不急,把合同拿在手中扬了扬,看着沙发上冷汗直流的老头儿,显然不打算放过对方,继续刚才的话题追问道:“寻常的家族子辈,当然不敢怠慢我爷爷,可若是族长萧百川呢?”
老头听到这话,震惊到猛然站起身,脸色阴晴不定,他喉结上下滚动,“少爷,老朽不明白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话的意思,我不明说,想来王伯您也不会听不明白,有些话大家心里清楚就好,说出来反倒不美。”
萧明远说完站起身,走到此时面色凝重的老头身前,将合同递到对方手中,抿嘴笑道:“回去告诉萧百川,就说我萧明远下个月肯定要回一趟萧家,届时若看不到我爷爷,或是发现我爷爷在家族受了委屈,那么他萧百川的族长职位,恐怕会做不踏实……”
萧明远顿了顿,咧开嘴露出两排洁白牙齿,加重语气道:“不是恐怕,是一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