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与墨今日起了个大早,今日是与白去西北的日子,做长姐的自然要有所准备。
“阿姐。”林与白在林与墨房间外等着,林与墨也不知道他等了多久,赶忙拉他起来,入手的是刺骨的寒。
“来多久了?为什么不进来?”
“没多久,怕打扰阿姐休息。”林与白老实回答到,想是上一次被罚了,将林与墨说的话都一一记在了心上。
“下次直接进来,还好是夏天,要是冬日里还不得冻死你。”林与墨语气里带着关切。
林与白与往日不同着了一身轻甲,与大梁普通士兵形制无出一二,林与墨却知道这甲是镜南亲手打制的伸缩甲,林与白这种半大小子,一天一个样总不能一年打一次甲,这伸缩甲可以添加甲数,这样省去了不少麻烦,而且这甲更为轻便,坚固程度却比金甲还好,只是造价太贵,要不然皇帝早给整个大梁军装配了。
“有点样子了。”林与墨看着意气风发的林与白笑着说。“阿姐给你准备了点东西。”
林与墨从房间一角拿出了昨日她那柄枪,寒光乍现,林与白虽说不识货,但也知道这是万里无一的好枪。
“林与白,接枪。”林与墨突然正声到,这枪是阿爷用过的,虽说改了形制,但她骨子里还是认为这枪里有阿爷的影子。
林与白半跪着,双手举过了头顶,接过了枪,当那柄枪的重量压到了他的手中时,他感觉到的不仅是一杆枪的重量,有阿姐的期盼,有林家的责任,他也有资格为阿姐分担一部分了。
“此枪名为曜日,阿爷用过的枪,今日我替阿爷给你了。”
林与墨接着说道“边疆恶劣,兵油子数不胜数,送你去是为了打磨性子,并不是让你失掉忠君爱国的热血,可知?”
“知。”
“手中的枪是阿爷用过的,不容任何人折辱,可知?”
“知。”
“刀剑无情,打不过就跑,可知?”
“知……阿姐?”林与墨问的铿锵有力,林与白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抬头看了自家姐姐一眼,发现他沉稳的阿姐竟然哭了,这是林与白五年来第一次见他阿姐哭,上一次是阿爷驾鹤西去之时。
“阿姐?”林与白的语气中多了担心,可是家规有定接枪之时不得随意起身,他不敢起身,因为不能惹阿姐生气,因为这是阿爷的枪。
“与白,阿姐就你一个弟弟了。”林与墨忍住哭腔道,将手中的枪稳稳的放到林与白手中,她要是有半分可能,怎么会让林与白去西北,可南方终究是要乱的,她是不能走,可林与白必须走。
即使军营艰苦,也好过在繁华安逸中丢了性命,而且有自己一半功力在,林与白想是不会受什么欺负的。
“起来吧,跟我一起去见父亲。”林与墨将林与白拉了起来,一齐向林家主屋走去。
主屋院中一从修竹郁郁葱葱,太阳还未滚烫,竹叶舒展着,几个仆役正在扫洒,见墨、白二人,赶忙停下了手中的活计,行礼问安,林与墨挥了挥手示意她们继续干活,不用管她姐弟二人,和林与白两人一同进了屋内。
屋中永远笼罩着草药的气味,林与墨不常来,她与父亲的关系自那件事之后一直不好,而且她也不喜欢那股药味,总是让她回想起那一段绝望的日子。
“父亲。”林与墨行了跪拜之礼。并无感情地向床上那人唤了一句。林与白一同行了礼。
“唉~你还是让与白走了那条路。”躺在床上的林端徽油灯将枯似的一口浊气吐出,一语道明了林与墨的来意。
“孩儿别无他法。”林与墨态度冷硬,没有半分与自己父亲商量的意思,林与白去西北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林端徽阻止不了。
“金陵会乱?无稽之谈。”已经丢掉半条命的林端徽绝不相信金陵会乱,他是在床上躺了五年,可对大梁的形势却是一点不含糊,这大梁要乱也是西北先乱。西辽那匹野狼可比南洋狠多了。
林与墨将林与白送去不是要将自己弟弟推下火坑吗?林端徽越想越气,猛烈地咳嗽起来床旁的奴婢赶忙帮他顺气,生怕他一口气喘不上来,就归西了。
“阿爷不会错。”林与墨回应父亲的只有这一句话。
林端徽无奈地笑了笑,他还躺在这儿,说话还不如已经驾鹤西去五年的老头子管用,他这个父亲做的还真是失败。
“囡囡,你还是恨我。”林端徽很久没有这样叫过林与墨了,林与墨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父亲的语气中只有沧桑和无奈,他还是不后悔那么做。
“父亲,那时与墨只有十六岁。”林与墨平静地说了一句,林端徽微不可查地歪了一下头,不愿看向林与墨。
“去拜见你母亲吧。”
“是。”
林与墨带着林与白一同出去了,她对父亲没有半分渴望,也没有恨,只是不理解。
林端徽叹了口气,眼中掉下一颗清泪,囡囡小时候都会给他留灯,后来为什么会这样?因为他父亲?因为那个琴师?林端徽有时候在想如果那时随了林与墨,他们父女的关系会不会好一些。
可如果能回到过去,他还是会做一样的选择,他不后悔。过程有些误会,让林与墨至今不喜他这个父亲,不过也值了。
另一头林与白跟林与墨和林程氏已经话好别了。
林程氏是妇道人家难免会哭一场,好在程砚之和程鸢鸢都在场,林程氏作为长辈也不好多哭,在林与墨的劝慰下收住了眼泪,只是还一个劲地拉着林与白的手,心肝长心肝短的呼着。
林与墨也心疼,但这时她不得不喝白脸“娘,时辰到了,与白再不走天黑之前就到不了驿站了。”提醒了林程氏一句,林程氏这才放开手。
一众人送林与白到了家门口,林与白无言向众人鞠了一躬,头也不回的驾着马走了。
林与墨和一众人一起在门口望着林与白离去的背影,那时天刚好鱼肚白,少年的身材还太过单薄,撑不起那身甲,可手中的枪拿得很稳。
大梁一个又一个将星陨落,如今又算是有人接过了一柄枪,那段青黄不接的日子算是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