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让卓旷见到她时太过伤心,卓慕歌打算养好了身上的伤再去寻他,但她伤得太严重,连养了三日都还没能下床。
江云一如既往悠哉悠哉的进屋给她上药,再见她面颊上交错众横,没有一丝好转迹象的狰狞疤痕时,不禁砸舌。
“那女人下手可真狠,你这伤就是好了,这疤今后就得一直留着了。”
他说话向来直接,甚少会顾虑他人感受,说完后才发觉自己在戳着卓慕歌的伤疤。
神情一顿,他偷偷瞟了她一眼,面上露出一丝懊恼之色。
卓慕歌笑笑,一副波澜不惊的神态,言语间一派温良,“无妨,左右不过一具皮囊,留着就留着吧。”
她神色平和淡定,不以为意的语气让江云略感讶异,遂笑了一下,啧啧小赞一句,“若是寻常女子被毁了容,恐怕都得寻死寻活好一番闹腾,你倒不一样,丝毫也不在意自己的相貌。”
不在意吗?
卓慕歌淡笑弧度微落,敛了敛凤翎似的眼睫,平淡如水的面容上微微泛*点波纹。
她在意过,在五年前,因一身烧伤太过恐怖吓人,她甚至有了把卓旷生下来然后寻死的念头,不过终是顾虑卓旷,没有真的去寻死。
如今她倒不似从前那般珍视容貌了,不过一副皮囊罢了,无需太过在意。
心情微落,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遂淡淡一笑转移了话题,“江逸寒呢?为何这几日都不见他?可是忙得厉害?”
从醒来见的那一面,她便再未见过他,在下人口中得知这几日他都忙着点兵。
思及此,卓慕歌便想到贺兰山月逃脱一事,她也清楚知道,江逸寒放过贺兰山月会有何后果。
江云给她包扎脸的手一顿,俊脸之上神情萧肃,“你醒来后他便去了长安。”
“他放过了那劳什子南羌公主,南羌借以她受伤为由起了战事,东陵不得不应战,江夜阑定然以此为借口,让他带兵平乱,到时长安无他,啧啧。”
为防北越趁机施压东陵,江逸寒几乎要调走上郡长安大半的兵将,这一来,江夜阑便极有可能趁机夺位,在江逸寒前阵攻敌时使后招阴招,可谓内忧外患啊。
卓慕歌目光一凛,凝眸皱眉,也能想到其中利害。
正露忧色,蓦然回想起在华郡时江逸寒与她说过的话,顿了顿,她低喃一句,“江逸寒与我说过,他有办法能拖住夜王。”
“什么办法?”江云好奇低眸。
“他没告诉我。”
她也想不到,他能用什么办法拖住江夜阑,一旦拖不住,朝中局势便会发生巨变。
念及江逸寒是为了她才放过的贺兰山月,卓慕歌垂着眼睑,心中百味陈杂,心理隐隐明了了些什么,但又觉得是她在痴心妄想。
“罢了,那也不是我们操心的事。”江云随意一哂。
替她包扎好伤口后,江云伸了伸自己的懒散骨架,又睨着她,“行了,你好好休息吧,我再看看能不能研制个祛烫疤的药方。”
卓慕歌回过神,回以一笑,道了声谢便继续盯着帐顶发呆。
同时,卓慕歌的脑中划过一道思绪,面容一滞,她才想起自己有两本药谱,也不知药谱上可有更厉害的祛疤膏?
屋内一片静谧,重伤未愈的卓慕歌闭上眼便已浅浅睡了过去,惨白面色平静中又带着点挣扎。
江云在外屋书桌上看书,翻完了带来的药书,都没能找到祛深度烧疤的药方,他揉了揉疲累眉眼,遂趴在桌子上唉声叹气。
扭头时,通过门缝缝隙,他清楚看到了卓慕歌苍白无力的容色,瞬时有些怏怏不乐。
江逸寒那厮应该是对卓慕歌有意的,老爹没骗他,兴许过后不久,卓慕歌便会嫁入王府。
他对卓慕歌颇有好感,还想着让老爹给他提亲呢,可惜了……
在卓慕歌重伤未醒时,江逸寒守在床边,当时那明显担忧焦急的模样便可看出心意,他可从未见过江逸寒露出那般担忧神色。
趴了一会儿,瞧见窗外飞进一只蜜蜂,正往卓慕歌的身上打转,江云噌地一下坐了起来,尔后大步流星地进了里屋,脚步无声轻盈。
他紧盯着徘徊在卓慕歌面颊伤处的蜜蜂,心里微微有些紧张。
“啪!”
在蜜蜂停留在细布上时,他毫不犹豫的拍掉了它。
把叨扰人休息的东西清除后,他正想离开,却无意低眸,将卓慕歌清丽淡雅的面容映入眼中。
未收回的手僵持在半空,良久,才轻轻放下。
他倒是不怕与江逸寒争,只是……他不傻,他看得出卓慕歌对江逸寒也有点心思。
半响,无奈轻笑一下,低喃着,“嗤,罢了罢了,无缘。”
出了屋子,他吩咐守在门外的几个侍女,“小心伺候着,别让她下床,到了时辰记得叫她起床用膳,切不可让她饿着了。”
“是。”
磨叽两三句后,江云才大步离开,毫无回头之意,这背影瞧着倒有些洒脱。
几个时辰渐过,红霞遍布天际,将院宛照得殷红。
到了用膳的时候,一个侍女进屋看了眼卓慕歌,遂细声与同伴道:“时辰到了,但卓姑娘还没醒,我们先去把晚膳端过来吧。”
两个侍女悠悠离开,正就在她们离开的间隙,隔着一道墙上,一个小巧玲珑的身影爬着树翻过墙,进了院宛。
那小巧身影正是卓旷,他神色紧张,小心翼翼扫过周遭一眼,走到屋门外小心推开,“吱呀。”
悄悄摸摸进了屋子后,他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卓慕歌。
大眼立即划过犹如夜明珠般的亮光,正欲扑跑过去,却在走了几步后,他发现了异常。
卓慕歌的脸异常苍白,面上的细布微微露出的缝隙有狰狞的疤痕。
只消一眼,卓旷的眼眶就红了。
他走了过去,跪坐在卓慕歌床前,眨着盈满朦胧水雾的大眼,哽咽低唤,“娘亲……”
娘亲答应过晚上会陪着他的,他等到了半夜都不见娘亲,之后就是好久好久,娘亲都没有回来,原来……是受伤了。
知道卓慕歌在休息,卓旷咬唇抹着眼泪,泪眼汪汪抽泣着,压低了抽噎声,尽量不吵醒她。
但向来睡得就浅的卓慕歌,还是被低低的抽泣声叫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