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二人的情绪都很激动,事实上,两人都是在同一天收到了同样的信,得知了这件事情的原委,可是都一直隐瞒对方。
一人认为这封信所言非实,用了二十多年寻找真相,一人却将信将疑,认为自己可能真的是兽人与人类的孽种。
就是因为这封信,使当年十二岁沈长兴,对老爷子产生了逆反之心,因为,他担心,如果这封信是真的,那就代表着,自己的亲生父亲,也就是那头兽人部落的首领,与现在的老爷子便有了杀父之仇,老爷子知道后,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报仇,将自己除掉!
人心难测,即使面对的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即使面对的是将自己视为己出又愿意倾囊相授的养父,也最终没能战胜自己自私的心。
沈长兴长叹了一口浊气,随后开口问道:
“老爷子,且不说事情的真伪,我就想知道,眼前的这个黑熊皮是怎么回事,它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吉鹤轩的密室之中的,你又是通过什么样的方式,将其诛杀的?”
一阵沉默,老爷子稳定了下自己的情绪,一切的一切都好像是老爷子提前就预知到的,沈长兴的这几个疑问,也在他料想之内。
“当年,我把你带回吉鹤轩,将你视为己出,传授你医学药理之术,你的天资聪慧,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顺风顺水,直到你十二岁的那年,收到那封信之后,我便发现身边的事物发生了一些微妙的改变。
我发现每天深夜,吉鹤轩周围就好像有双眼盯着我们,这种感觉一直持续了很久很久,终于有一天,实在好奇的我,终究没有忍住,我要一探究竟!
可是每次我冒出这种想法,那种神秘的监视感,就会消失不见,我翻遍吉鹤轩周围所有角落,都没有任何不妥。
直到上个月,那种久违的感觉又出现了,那种神秘的感觉再次出现,只不过与往常不同,这次竟然有股阵阵兽人部落的气味,腥臭且夹杂着血腥的味道,这股气味貌似不在吉鹤轩内外,更多的像是在玄之大陆城外!
我顺着气味寻出城外,气味越来越近,越来越浓,终于在我面前出现了一庞然大物,就是这眼前的兽人黑熊!”
老爷子说到这里,又是一阵停顿,干咳了两声,这已经是他今天第二次干咳了,比上次更严重。
这个细节被沈长兴看在眼里,他心里明白,老爷子应该是受了重伤,也许这些日子,他一直强忍着自己的病情,所以自己没有察觉到。
老爷子转了个身,不知道从哪里搬出来一把椅子,坐了上去,干咳的声音也随即轻和了不少,随后继续说道:
“那兽人见到我,似乎并不惊讶,今日的它,好像故意让我察觉到他的所在,将自己兽人的气味释放出来,以便于我去找到它。
那兽人弯下腰来,蹲坐在我的眼前,轻轻将我抓起,放到了他的肩上,当时的我显得那么的渺小,它的一根小拇指,都比我的身躯庞大。
兽人将头扭到我的方向,开口发出了人的语言!”
说到这里,老爷子双目紧盯着沈长兴,斩钉截铁的说道:
“它要你回到自己的身边!”
沈长兴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一串眼泪从眼角滑落,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那封信的内容,所言属实,现在兽人要自己回到它的身边,显然自己真的是兽人与人类的孽种!
而眼前将自己视为己出的老爷子,和亲生父亲有着杀父之仇!
更何况,还替杀父仇人,养了三十五年的孩子!
任由谁听到这种事情,都会难受不已,他更愿意当年死在山上的人是自己,而不是眼前这位八十九岁老者的父亲!
“为什么会这样,不,一定不是真的,老爷子,你是骗我的,你是骗我的,对吗?”
沈长兴双目睁的滚圆,通红一片,泪水直流!
老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一切都是孽缘。
“所以,我眼前的这张兽人熊皮,就是我的亲身父亲,那天晚上,死在了你的手里?”
沈长兴恶狠狠的指着眼前的这张兽皮,显然,情绪已然失控,随时可能会崩溃爆发!
……
此时洞外,天气已经开始渐渐转阴,阵阵狂风大作,眼看,暴雨即将来袭。
这说变脸就变脸的天气,像极了此时洞内二人的极端心情。
面对如此的天气变化,真的是有人欢喜有人忧啊,聂辰属于后者。
在房间内的他,大口的啃食着熟牛肉,畅饮着清甜可口的深井水,好不快活,若不是自己还是个病号,他定会让吉鹤轩的弟子拿来一斤的女儿红,好好的解解馋(其实自己尝试着要过,被吉鹤轩弟子好生的数落了一顿)。
屋外的狂风肆意的拍打着窗户,发出“哐哐”的声响,屋内的纸张也被狂风卷起一片,七零八落的漂浮于空中。
聂辰起身,将窗户关上,就在窗户被关上的一瞬间,他看到了后院柳树旁的大洞。
“不对啊,上午老爷子出去的时候,还没有这个洞。”
聂辰自言自语道。
好奇的他,穿上吉鹤轩弟子为自己准备的衣物(自己的那身衣物被鲜血浸透,已经不能在穿了),走出了房门,来到洞口,打量着洞中的一切。
漆黑一片,啥都看不到。
这不是聂辰想要看到的,他要下去,一探究竟!
到底是年轻,对未知的事物充满了好奇的年龄,不打探清楚,可能晚上会睡不着觉的。
由于不清楚洞的深度,又不敢贸然尝试,他回到房内,拿出一大捆的麻绳。
聂辰将一头牢牢的绑在了中间的那颗柳树上,另一头绑在自己的腰间,缓缓的向洞内划去。
老爷子与沈长兴一跃而下的密洞,让聂辰花费了近半壶茶的时间,到底只是一个普通人。
聂辰终于双脚落地,没有发出丝毫的声响,他看到漆黑的密洞内,闪烁着明亮的光,面露一丝惊讶,心想:
“莫非里面有人?”
想到这里的聂辰,放慢了脚步,蹑手蹑脚的向前移动,不一会儿,便看到了老爷子与沈长兴,还有那巨大无比的黑熊皮!
如此庞大的黑熊平生第一次看到,虽然个头没有之前巨人庞大,但是也足以让聂辰吃惊一阵子了。
老爷子好像再给沈长兴说着什么,聂辰向前探了探身子,听到老爷子开口说道:
“兽人向我索要你的一瞬间,我就明白了,那封信的内容,是真实的,可是我和你生活在一起三十多年,想着你就这样被带走,我绝对不允许!”
“所以你就杀了这兽人?对吗?”
老爷子仰天大笑,随口说道:
“哈哈哈哈~长兴啊,我们在一起三十多年了,你还是不了解我,纵使现在的我已然是九品炼气师又能如何,也断然敌不过这兽人啊!”
老爷子所说非虚,相传,等级最低的兽人部落成员,其实力也如同八级炼气师一般,更不要提眼前这兽人部落首领,无人知晓它的真正实力!
老爷子功力以被洞天之地女子疯狂吞噬,跌落到九品实力,只能勉强诛杀最低级兽人。
“这黑熊不是我所诛杀,他是被一女子所杀,那女子手段极其残忍,赤手空拳,不动兵刃,只是默念口诀,只一瞬间的功夫,就将它肢解开来,当时场面,血肉横飞,这兽人哀叫连连!
不到半盏茶功夫,这硕大的兽人首领,头颅与肢体分离,我亲眼看到,这黑熊的头颅是被女人活生生的撕扯下来,吼叫声不绝于耳,而那女人还不停的大笑着,活脱脱一副恶魔的样子!
当时的情形连我都惊呆了,高傲且富有实力的兽人,在这女人的面前竟毫无还手之力!
头颅掉落的一瞬间,那兽人腹腔内鲜血如柱,喷涌而出,如同火山喷发一般涌向空中!
兽人轰然跪地,地动山摇,喷涌天际的血柱纷纷落下,如同倾盆大雨般砸落到地面,落在我身上。
空气中全是血腥且带有恶臭的味道,当时的我也是胃中一阵阵翻涌,呕吐不止!
地面很快便被血液染红,黏糊糊的一片,摸上去,还有一丝温度尚存。
女子并未离去,这实力恐怖如斯,即使实力深不可测的兽人首领也暴毙在原地,只能发出哀嚎声!
紧随其后,兽人硕大的头颅轰然落地,摔落到我的面前,当场爆裂开来!血液和脑浆喷了我一脸!
女人依旧口中念念有词,地面剧烈的晃动起来,之前被肢解的兽人肢体腾飞于空中,缓慢的合并在了一起,那爆裂开来的头颅也恢复原貌,回归本体!
地面血液也随之消失,只有我身上的血液依旧尚存!
一盏茶功夫,这兽人便被重新组装起来,慢慢从空中飘落下来!
没错,是飘落下来,我没有看错!”
说到这里,老爷子睁大了眼睛,情绪再一次白热化,想必也是被吓到了。
“被重组的兽人慢慢飘落到我的面前,我定睛一看,这兽人只剩下一副皮囊,肉体也不知消失在何处!”
“难怪,是飘落下来,原来只剩下一副皮囊。”
沈长兴默默地说道。
老爷子抚摸了下白而茂密的胡须,顿了顿,再次张开了口:
“后来,那女人让我将兽人的皮囊带回医馆,说日后会派上用场,便消失不见了。
面对如此恐怖的女人,我只能照她所交代的去做,将此熊皮带回了医馆,并安放于此,也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幅场景。”
老爷子长舒了一口气,终于将事情来龙去脉交代清楚。
沈长兴用手摸了摸兽人皮,一股软软的,暖暖的感觉,传到他的指尖,这感觉显得那么的亲切,熟悉且美好。
闭上眼睛,感受许久,便开口问道:
“所以,这密洞也是你连夜造出来的,而我任何响动都没听到?”
老爷子听后,连忙摇头。
“不,不,并不是,这洞一直都存在,兴许是老馆长在世的时候,造出来的吧,现在想想,这洞可以完整的放下这巨大的黑熊皮,好像一切都是上天刻意安排的一般。”
此时躲在暗处的聂辰,听的是云里雾里的,他不明白老爷子为何去见兽人,也不懂兽人部落是什么样的存在,更不清楚兽人与沈长兴的具体关系,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少稀奇古怪的存在,只怪自己下来的太晚。
而沈长兴听到老爷子说完后,便大笑两声,随口感慨道:
“没曾想,我竟然真的是兽人与人类的孽种!”
一句话,让躲在暗处的聂辰,瞬间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老爷子的心里也是五味杂陈,原本想着上天仁慈,赐给自己一个天资聪慧的孩子,没曾想,上天赐个他的,只是一段孽缘。
老爷子的父亲死在了这兽人手中,理应替父报仇雪恨的他,还替兽人养了三十五年的孩子,而被抚养的这个孩子也早起了反心。
而沈长兴心里也不好受,一直顺风顺水的他,也没曾想到自己真的是个孽种,所有事情清晰明了之后,却发现自己的亲生父亲已然暴毙身亡,只留下一身的皮囊,还被藏在了这暗无天日的密洞之中!
心中说不出的滋味,如同烙铁般刺痛着他的内心,却无人能懂。
老爷子也站起身,将椅子放到原处,便向着洞口外走去,其实,他有所隐瞒,那残暴的女人,也跟着他回到了医馆,一直待在自己的洞天之地中,之所以选择现在将事情挑明,他有自己的安排。
很快,老爷子便走到与沈长兴一起跳下来的地方,抬头望了望洞口,将目光停留在了一根麻绳身上。
不过只是一瞬间,老爷子装作没有看到,一跃而起,跳出了洞口,沈长兴也紧随其后,消失在聂辰的视线中。
聂辰见二人离开,从暗处走了出来,他一定要去看看,那黑熊到底长得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