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一只脚已经跨进院子,抬头看见我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手里还拿着银枪,另一只脚犹豫了半天才敢跟进来,在门口磨磨蹭蹭,不敢再靠近。我瞧着他畏缩的脸色,气得都要笑出来,对他招招手,他这才不情不愿的走近了一点,老老实实的叫了我一声将军。
他就站在我面前,眼珠子到处乱看,就是不敢看我,满脸写着心虚。我也不跟他废话,握紧银枪抽到他腿上,抽得他一晃,枪头立刻留下一道血痕:“跪下!”
陆离疼的龇牙咧嘴,还没想明白自己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但我难得跟他发脾气,他也只能捂着腿跪在我面前。
我收回银枪立在身边,低头看着他,压着怒火问:“我把人都撤了,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吗?”
陆离必定是已经猜到了什么,一脸惊讶的抬头看着我,但他看向我的视线中,还带着探究。他还不清楚我到底知道了多少,咬牙试探着问:“将军想知道什么?”
这王八蛋!我是真的被气到了,倒转枪头插进他面前的地上,枪头贴着他的膝盖,只稍再往前一寸,他的膝盖就会被我剜出来,从此变成一个残废。
不知是疼得还是吓得,陆离冷汗直冒,但还是死守着他那个已经不是秘密的秘密,盯着我不肯开口。
我扶着银枪起身,手搭在肚子上,冷静的像是在陈述别人的趣事:“刚有个大夫说,我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陆离一口气没崩住,站起来就要解释,我没给他开口的机会,一脚踹到他腿窝,他便再次跪了下去。
“陆离,我一直觉得,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我心中怒气难平,开口都带着恨意,“我想,若是有谁要欺辱我,你就算是死,也会护着我的,是吗?”
陆离不说话,沉默的点头。
我接着道:“两个月前我还在昏迷吧,是你日夜照料我,你说说看,这孩子父亲是谁?”
陆离的脸色刹时间变得十分古怪,诧异的看向我,一副不想认的样子,我看了更来气,握紧银枪抽到他胸前,将他抽翻在地,胸前又是一道血痕。
他按着胸前的伤口,低下头不知在想什么,半晌才艰难的开口:“是我......”
听他终于承认,我握紧银枪气的浑身发抖,我最亲近信任的人,居然对我做出如此不堪的事,被背叛、被欺骗,被侮辱,愤怒,惊讶,伤心,难堪,慌乱,各种情绪堆在心口,我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他看我晃了一下,伸手就要过来扶,我却嫌恶的挥起银枪,枪头从他掌心扫过,留下两道血痕,鲜血洒了一地,我往后退了一步:“别碰我!”
陆离颓然跪了回去,垂着头不敢看我,我撑着银枪站稳,厉声质问:“陆离,我待你如同至亲,你对得起我吗?”
真是可笑,就在昨夜,我还天真的认为,这世上只有他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我如此信任他,如同信任我自己。
自始至终,不论我怎么逼问,陆离都没能给我一个解释,我的银枪在他身上留下一道道伤口,鲜血淋漓,宛如凌迟,他痛得狠了只会闷哼一声,甚至都没有再开口说一句话。
其实我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想从他嘴里听到什么,任何的解释我都不会接受,我恨极了他,就算他满身是血跪都跪不住,也没能驱散我心中的郁结,最后我终于一口血呕出来,倒在他的身边。
等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床上,只有赵夫人在旁边守着,她见我醒来,赶紧伸手搭脉,松了一口气道:“可算是醒了,你都睡了两天了。”
两天水米未进,我嗓子干的要冒火,动了动嘴唇,赵夫人立刻倒了杯水喂给我,我喝完对赵夫人笑了笑:“辛苦夫人了。”
“我不辛苦,”赵夫人放下茶杯,指了指紧闭的房门,有些无可奈何:“门外那俩傻子才辛苦。”
门外?我一想,估计是陆离和十二皇子吧。
一想到陆离我就来气,再想起自己晕过去之前他被我打得一身血,终究是不忍心,便问赵夫人陆离伤势怎么样。
赵夫人让我放心:“都是皮外伤,再来一次也死不了。”
“那?”我捂着肚子,欲言又止。
赵夫人看懂了我的意思,拍拍我的手背,“放心,师父说早就开始给你吃祛毒保胎的药了,孩子一切平安。”
说到这里赵夫人也笑了,摸摸自己的肚子:“说来也巧,我也刚好两个月身孕了呢,师父都在忧心,万一生的时候赶到一块,他该去哪边守着才好。”
我被赵夫人的说法逗笑了,想起七王爷那句对影成三人,立刻便明白了当时赵夫人为何会羞红了脸。
赵夫人又指了指房门,有些犹豫的道:“陆大人,在外面跪了两天了。”
我点头,心想打也打完了,到底该有个结果,请赵夫人叫他进来。
赵夫人见我脸色不好,出门前还宽慰了我一句:“万事随心,不要气着自己。”
我想起她当初要嫁给七王爷,柳大夫死活不同意,问她为何非要给人做侧室,赵夫人说只要是自己喜欢的,做侧室也无妨。七王爷担心自己战死,要给她一个侧妃的名分,这样将来也算是有个依托,但赵夫人不要,说如果哪天他死了,自己就继续回去做军医,才不要被皇室圈养。
她其实和七王爷一样,是个洒脱的人,随心而活,不亏待自己,也不委屈自己,如今反倒是七王爷担心她过得不顺心离自己而去。
陆离进来的时候,站都站不稳,衣服也没换,一身破破烂烂的血污,见到我,一句话不说又跪了下来,我却连看都不想多看他一眼,吩咐道:“若是走漏了消息,你就直接自我了断吧。”
他点头称是,我又接着道:“不要让我再看见你。”
这次陆离沉默的点头,起身退了出去。
我闭上眼睛,听着门外十二皇子向赵夫人询问我的病情,赵夫人信誓旦旦的道:“最近有些劳累,再加上气血不足,多休息将养便没事了。”
陆离果然比我想的还要周到,早早封了知情人的口,对京师来的人更是格外防范,只是想到他这般积极是为了什么,我便一阵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