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刚打开，外面就窜进来一个黑影，杨柳还没反应过来，腿已经悬在半空。
她低了头看过去，身子就被松开，她心里一惊，要摔倒了要摔倒了……
下一刻，她的腰再次被一双有力的胳膊给搂住。
“娘你变轻了。”阿松念叨着，胳膊还上下晃动了下，确认了体重后，还点了点头。
没错，娘就是轻了。
杨柳这颗老心脏哦，差点被他吓得挺跳。
“快把娘放下来！”杨柳拍拍阿松的肩膀，着急道。
阿松扯了唇就笑，将杨柳放到地上。
杨柳拍拍自己的胸口，扯了阿松看，就见他身上穿着破旧的袄子，那棉絮都飞出来了，活像个乞丐。
将阿松进了屋子，将门栓起来后，就把他推到堂屋烤火。
屋子里人一见阿松，一个个都打着招呼。
小贤第一个凑到阿松身边，偷偷问他：“姑父去哪儿啦？”
“去了好多地方，还有好多坏人，要来杀我们，好多人都死了。”阿松说着，双手在空中抱了个半圆。
“呸呸呸，大过年的说啥胡话！”老太太不高兴道。
阿松不服气：“阿松没撒谎，死了好多人，他们都没回家。”
“呸呸呸，你咋还说？这大过年的多不吉利！”老太太着急训斥阿松。
杨柳拿了个木盆，将火盆上一直烧着的热水倒出来，喊了阿松，带着他到房间，让他先洗手洗脸。
“阿松跟娘说说，你们咋这久才回来。”杨柳拿了布巾帮他擦脸。
被她一问，阿松就将一路上的事儿都跟杨柳说了。
去的路上他们倒是一切顺利，徐怀安将那些洗涤剂啥的都卖了，还有那些衣服也好卖。回来时带了不少月氏国的货物回来，可一路上遇到了四回冉噶人的袭击。
“阿松数了，去有一百零九个人，回来有七十六个人，好多人都死了。”说到这个，阿松身子抖了下，双手紧紧夹着自己的咯吱窝。
瞅见他这是害怕了，杨柳赶忙环住他，轻声安抚：“阿松乖，没事了，回家了。”
“阿松不要离开娘，好吓人！”阿松双手抱着杨柳的腰，将头埋在杨柳的肚子上。
杨柳心疼地拍拍他的后背，咋就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儿呢？
当初就该带着阿松一块儿去找那些土矿的，也不能让阿松遇到这样的事儿……
越想越心疼，正要说话，就听到阿松轻快的声音道：“娘，我想把花生换成干果，干果更好吃！”
杨柳那心疼的神情凝住，抬头看向阿松，就见阿松正期待看着她。
她心里涌起一股怒火，伸手就拧住阿松的耳朵往上提，责问道：“我这担心你，你竟然只是为了花生和干果？！”
……
这个年，樊县的百姓过的极好，大家在除夕夜和大年初一吃了米饭。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原本安静的街道也渐渐有了人影，众人见面脸上全是笑意。
连着三回去县里领粮食，过了元宵，众人要出去干活，这饭馆啥的也渐渐有了人影。
杨家湾。
杨耀祖饿得肚子咕咕直叫，他放下书本，爬到厨房，将糙米从篮子里舀出来放进锅里，放了一瓢水进锅里，坐到灶眼前，拿着打火石费力地点了火，生了火。
凑上前一吹，那烟迷进眼睛里，眼睛顿时迷上，那眼泪顺着眼睛流出来，他啊一声，烟将他的喉咙呛住，耀祖用了全身力气在咳嗽。弄到后头，他从厨房冲出来站在外面一个劲儿咳嗽。
屋顶全是烟，耀祖一边咳嗽一边挥手赶烟。
“耀祖啊，饭做好没呢，你堂弟都饿了。”申氏挺着个肚子从院子外头进来，瞅见耀祖就问道。
“咳咳咳！”
申氏这才留意到冒烟的烟囱，再看耀祖的模样，心里冷嗤一声。
又连火都没烧着！
“哎哟我说你读书有啥用啊，连我这有身子的人都伺候不好！赶紧弄完，我可等着吃呢，要是你堂弟饿出好歹，你就是咱家的罪人！”
说完也不顾咳个不停的杨耀祖，捂着鼻子钻进自己的房间。
杨耀祖擦了一把眼泪，看着不远处离开的申氏，又连着咳嗽。
“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想到往日忙活在厨房的余氏，他心里就一阵后悔。
若是……若是他跟着媳妇，如何能受这个罪？
这种念头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强烈，然而当家里的粮食吃完后，他心绪就更加复杂了。
村子里的人领的救济粮也吃完了，才二月的天，村里的人家里的粮食已经吃的七七八八了，他们到处挖野菜，互相偷菜地里的菜煮着吃。
有些人家已经扛不住，拿出家里全部粮食去镇上粮铺子买粮食了。
杨耀祖回到镇上拿粮食时，镇上的人已经面黄肌瘦，显然许久没吃饱了。
到三月，镇上已经有不少从西北逃过来的难民。
他看得心里悲愤，从杨柳家拿出粮食，没走几步，就会有小孩子过来抓着他的衣裳，可怜兮兮地盯着他，求他给粮食吃。
杨耀祖心一软，分了一斤粮食给那孩子，转瞬他就被不少人围住，再出来时，他那几十斤粮食已经全空了。
瞅着街上那些互相强粮食的人，他心中郁结，转身再次去杨柳家要粮食。
没想到杨柳却直接不给粮食，谁求情都没用。
杨耀祖憋着一股气，也不开口求杨柳，转身就回了五里屯。
家里的缸都空了，他也没吃的，又被申氏骂，他没办法，只得跟着村里那些妇人一块儿挽着篮子去挖野菜。
瞅着他出来挖野菜，村里的女人都稀奇地不行，一个个围着他问。在得知他将粮食给了镇上的难民，一个个连连摇头。
“这是个傻子，自个儿都吃不饱还把粮食给人呢！”
“我们可是一个村的，你咋就不把粮食给我们？我们不也吃不饱肚子？”
“读书读傻了吧！还没我家二狗子聪明！”
女人们你一言我一语，朝着杨耀祖的心口戳刀子。
杨耀祖白天不敢出门，只能晚上抹黑出去挖野菜。
申氏瞅着那一锅野菜汤，将碗一丢，指着杨耀祖的鼻子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