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顿时来了精神，将门关了，走到院子里。
“我大哥没回来我琢磨着是盘缠用完了来不及回来，至于大虎这事儿我就觉得不大对劲。”杨柳应道。
杨青山皱了眉头：“你大哥去参加乡试呢，我给了他三十两，这……”
“如今这粮价多少？你瞅瞅秦秀才不也没回来吗？我瞅着他们都是一样。”
对于杨荣兴她是一点儿不担心，这不还有杨荣家杨荣业吗，三个大男人能出啥事儿？可大虎这是在家门口被人捅了刀子，无论如何也得把人给揪出来。
“我一向与人为善，大虎也没咋跟人起口角，我瞅着……柳儿，莫不是冲着你来的？”杨青山小心说出自己的推测。
杨柳呼了口气，伸手就掰着算：“我来来去去也就跟大虎几个舅舅、还有几个亲戚有仇。再咋说申家兄弟也不能对大虎下这个狠手吧？那就是我大嫂的妹子？”
“哦，还有咱们村子，若是真冲着我来的，这个仇我咋样也得帮大虎报了。”
杨青山长长叹了口气，瞅瞅杨柳，责备的话又不好说。双手背在身后，在院子里来来回回的走动：“往日我有事儿都让让，就是怕得罪了谁背后给咱捅刀子，可大虎……”
听到他的话，杨柳的脸色拉了下来。
“爹你这是怪我了？”
“我不是那意思，可你也该改改你这脾气了。见天得罪人，保不齐谁就琢磨咋害你呢！”杨青山应道。
杨柳心里不舒坦，声音也带了几分不耐烦：“但凡你不跟人争斗，就是吃了所有的亏。这回大虎被伤了，要真是我害的，那是我欠大虎的。可爹，只要咱家没跟人那么饿肚子，这事儿就逃不开！”
杨青山无奈瞅着杨柳，连连摇头。这个丫头，咋越大越不听话？
“没啥事儿你就去照料大虎，我这儿还忙着。”杨柳简单说完，抬腿就进了屋子。
临近中午，外头就传来一声声惊呼，杨柳推开窗户看出去，就见申氏朝着屋子里跑，阿松带着双腿直打哆嗦的耀祖进了屋子。
打开门，走出来正对上面容饥黄的耀祖。
“耀祖来了？”杨柳对着他打了声招呼，扭头就去将院子门给关起来了。
“小姑……”耀祖虚弱呼喊了一声。
“大虎啊！你咋成这样了？！你这死小子可不能丢下娘啊！”
屋子里那尖叫声传出来，耀祖扭头看去。
杨柳瞅见他确实没了啥力气，就让阿松扶着他去看阿虎，自个儿去了厨房，煮了两碗玉米糊糊，端到房间。
刚进门就瞅见申氏坐在床边，撩起袖子就哭嚎。
那大动作，那十足的中气，可比耀祖好多了。
杨柳将一碗玉米糊糊递给耀祖，耀祖赶忙抢过去，双手紧紧捧着还烫的碗，对着嘴里就倒糊糊，丝毫顾不上往日的仪制。
申氏耸动着鼻子，也忘了哭了，目光循着玉米糊糊的味道就看了过来。
将那碗玉米糊糊递给申氏，申氏也顾不上哭了，端起碗就往嘴里送吃的。
床上的大虎眼皮撩开一条缝，瞅见申氏正吃东西，他长长松了口气，闭眼继续歇着。
身上乏得很，脑子也迷迷糊糊的，被这么吵着，他就想吐。
“柳儿，你跟这儿歇会儿，别忙了。”老太太哑着嗓子招呼着杨柳，满脸都是疲惫。
杨柳摇摇头：“等耀祖吃完东西我有事跟他说，娘您还是歇您自个儿的吧。”
听到她提到自个儿的名字，耀祖心里一紧。
想到自个儿这些日子遭的罪，他的肚子又是一阵抽抽。
饿，太饿了……
吃完那碗糊糊，他瞅着黏在碗壁上的玉米糊糊，吞了口水，看看四周的人，目光落在房子中间那桌子上，他快步起身，将壶里的水倒进碗里，摇晃着把那一碗水全喝下去。
再看那干净得如同洗过的碗，他一阵满足。
总算有粮食进肚子了，浑身都舒服了。
“耀祖跟我走吧。”杨柳喊了耀祖一声，自个儿抬腿就往外走去。
耀祖犹豫了下，看向旁边的杨青山。
“咳咳，你小姑喊你就快去，这俯试还得考呢。”杨青山提醒耀祖。
耀祖心里一顿，猜想杨柳这是要送他去参加俯试了，心中大喜，赶忙跟了上去。
经过堂屋那些忙着的人，杨柳领着耀祖来到她的房间，将门关上后，就坐在了凳子上。
瞅见耀祖一直站着，她努努嘴，“坐。”
耀祖应了一声，端了把凳子坐在杨柳旁边。
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原本细嫩的脸如今多了几分粗糙，这脸上脖子上还有些细小的伤痕。一向白净如雪的学子服，如今已成了灰色，上面皱皱巴巴的。
“这些日子饿着了吧？”杨柳轻声细语问他。
想到那些找野菜的日子，耀祖打了个冷颤。
他出生便是长孙，一向都被家里疼爱有加，四岁便送到私塾启蒙，往日面对的便是学问，可这些日子……这些日子……
“小姑，我遭了这番罪才明白这粮食是如何珍贵，一日三餐得来何其不易。”
杨柳上下扫了他一眼，瞅着他倒不像是在说谎话，这心里倒是更满意了几分。
“那你三婶呢？”杨柳追问。
一提到申氏，耀祖的神情更是精彩了。
他单手握拳抵在唇边连着咳嗽了好几声，偷偷看了眼杨柳，再次低下头，小声应道：“晚辈不该言说长辈的不是。”
“你不说，那我可就说了。你三婶，一向蛮狠不讲理，将家里闹得没一天安宁日子过，我是不愿意跟这样的人一块儿生活的。”
耀祖低了头没吭声。
这话说的啥意思他听得懂，心里也直犯嘀咕，就是上回他帮着三婶，小姑生气了，这是故意整他的。
瞅着他那一声不吭的模样，杨柳就知道他对自个儿不爽了。
她心里冷哼一声，自个儿干活自个儿吃，她才不受气呢。
“咱们这镇是遭了旱灾了，大家都没粮食吃了，你不是以后想要治国平天下吗，那你就帮帮他们吧。”
耀祖抬起头，疑惑看向杨柳。
见他不懂，杨柳叹了口气。该聪明的时候不聪明，不该聪明的时候又贼聪明，这耀祖真是难应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