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儿不管，让咱们自个儿想想法子，唉……”郑氏说着，抬着沉重的步子走向桌子前。
杨荣兴一听，怒火差点要从双眼喷出来，“我得去说说她，做人咋能一点情面不讲，就认钱了？”
“爹！小姑哪儿就认钱了？”耀祖站起身拦住杨荣兴的去路。
杨荣兴经过一开始的震惊后，怒气更甚，指着自个儿身上的衣裳怒声道：“你瞅瞅！你瞅瞅我穿的！秀才就穿的一身粗棉布的衣裳？让她给一百两银子，她咋说？没有！”
想到自个儿今儿在杨柳身上受的气，杨荣兴就更愤怒了。
余氏双手交叠在一起，缩了脖子，一句话也不敢插嘴。
旁边的杨白雪小声抽泣着，火上浇油：“小姑怕是……怕是不喜欢我了……”
瞅见她泫然欲泣的模样，秦秀才心里便是一软，轻声安抚：“怕是因着我，雪妹你莫要伤感，我……我出去便是……”
说着就要起身，屋子里几人纷纷去拦他，一声声的宽慰。
后头站着的杨白雪欲言又止，颇为为难。
杨荣兴大声道：“钊侄子不可此时出去，不然人要戳我脊梁骨，竟是全然不顾同窗情谊！只要我头上有一块瓦，你便淋不到雨！”
秦秀才热泪盈眶，身心均是温暖，看了眼旁边害羞低头的杨白雪，他心里满足，抬手抱拳，对杨荣兴道：“多谢荣兴叔！”
瞅着他们你来我往的，余氏已是看不下去了。站起身，对众人道：“今晚我去二婶家挤挤吧？”
“二婶一家子怕是不好受……”耀祖担忧。
余氏摇摇头，轻声道：“我也好安抚她们……”
“快去吧。”郑氏对着余氏使了眼色，语气倒是没眼神急切。
得了婆婆的首肯，余氏快步出了屋子，呼吸到外头的空气，她整个人都舒坦了。
将门关起来，就快步离开。走到二房门口，余氏站了会儿，抬手轻轻敲了门。
好一会儿，里面打开门，小贤仰着小小的脑袋看着她。见他双眼通红，知道他才哭完，余氏学着杨柳摸摸他的头，进了屋子，将门关起来。
走近了才发现床上两母女还在擦眼泪，想到二叔没了，余氏双眼一暗，坐到床上，抓紧了两人的手。
“都会过去的，别太伤心了……”
……
屋子里五人互相对视，郑氏犹豫着，问道：“秦秀才，要不您找个将士们住的房间挤一晚？明儿我们再想想法子？”
“娘……将士们都是高低床，又小，他如何挤？”杨白雪颇为不乐意。
见一向羞涩的杨白雪为他说话，秦秀才心里暗暗窃喜。
郑氏也觉着是这个理，最后没法子，只能道：“要不就去跟三房挤一晚上，他们床大，该是挤得下的。”
杨荣兴也觉得好，连连点头。
两夫妻定下来了，秦秀才也不好不答应，只得跟着耀祖去找三房。
……
外头来来回回的脚步声慢慢停下来，杨柳翻了个身，找了舒服的姿势躺下，轻声对徐怀谷道：“最近叶子怕是不能去卖东西了，要不你自个儿去吧。”
黑暗中的徐怀谷身子僵住，“让大虎二虎去吧。”
“不成，这些日子酒口碑就要出去了，他们两得跟着我酿酒。其他人卖柴火我不放心，还得你去。”杨柳睁眼看着屋顶。
徐怀谷手放在胸口，按住自己狂跳的心，慢慢舒气。半晌，以前的一幕幕还在眼前闪过，她闭了眼，可忘不掉的画面还一直在眼前飘荡。
“怎么了？”察觉到不对劲，杨柳问道。
半晌都没听到徐怀谷的应声，杨柳坐起身，看到她翻了身背对着自个儿。
瞬间杨柳想通了关节，沉默了半晌，问道：“你们的仇人势力极大？”
“你如何知晓？”徐怀谷睁开双眼看向杨柳，美眸中全是震惊。
她好似……好似并未如何与杨柳说过此事……
“想得到的么，你们逃难往南跑，不就是怕来京城么。自从来京城，你就不怎么露面。若是往日，你早便将出去找铺子了，可在我来之前，你都是让她们做衣服卖。”
杨柳挠挠头，无奈道：“太子没来，你们的仇人应该不是太子。我想想啊，除了太子，就只剩下三皇子和八皇子势力最大，是哪个？”
“我……”徐怀谷抓紧了胸口的衣裳，紧张得脚趾都蜷缩起来了。
“瞅着你们姐弟两人这样我就想到你们得罪的不是一般人，放心吧，太子殿下我都得罪了，只要不是皇帝，你们都没我仇人势力大。”
说到最后，杨柳心里偷偷叹口气。
在京城混了一个多月了，大体也明白如今的局势。除了太子殿下，另外两个争储的就是三皇子和八皇子了，朝廷各个位子都被他们塞了人。
随着当今陛下年岁渐大，两位皇子与太子的争夺日益白热化。太子虽昏庸残暴，可他是嫡子，皇后娘娘的独子，当今首辅的外甥，势力不可撼动，另外两皇子倒是势弱了不少。
“并非他们……”徐怀谷克制自己打颤的牙，对杨柳道。
不是啊……
杨柳松了口气，双腿盘坐在床上，咧了嘴笑道：“不是你还怕啥？咱们总还有没得罪的人不是？”
说完，她旁边床上的人再次安静下来。
瞅着她肩膀轻轻颤抖，杨柳心里一紧，抿了唇，也不再逼她。
屋子再次安静下来，外头的月光射进来，在地上投黑色的树影。
见她不想说，杨柳伸直了腿，上半身往床上躺下去。
“不愿意说就算了，不行明儿我摆摊子，晚上回来再弄酒。”杨柳挥挥手，对着徐怀谷道。
徐怀谷身子顿住，慢慢转过身，看着不远处的杨柳，见她躺得舒展，她双腿蜷缩成婴儿的姿势，咬紧了牙关。
杨柳……是可信的……
共患难，同享福的……
若是她被吓到呢？若是……若是……
不，她可信的！
徐怀谷心中纠结着，最终的念头极为坚定。
深吸了口气，一向温柔的徐怀谷这一刻极为冰冷：“徐记是我祖上的产业，我想要做的，便是将徐记击垮，再夺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