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字峡谷狭长的通道成为了魏军的临时行营。
峡谷中无风无雪,两侧的山峰垂直挺立,北侧的山谷口又被雪水完全封堵,狭长的通道里比起外面实在暖和了太多。
所有的轻重伤员都被转移到了峡谷中,五处山头也都重新做了布置。
楚临风背靠在峡谷一侧的山壁上,阵阵睡意袭来,他强撑着身躯,努力的不让自己的双眼闭合。
诸葛杰关切的道:“小师弟睡一会儿吧,这里有我们照应。”
“不行。”楚临风强提精神道:“还不知道老山口敌军的虚实,李蔼和楚玉的身边只有一千青壮和两百名士兵,他们的情况不容乐观。”
诸葛杰道:“韩城不是带着几百名骑兵赶去支援了吗?”
楚临风摇摇头,道:“我观此人不像上过战场之人,而且他如此年轻,为人又轻浮,是个不堪大用的。”
“报!”
楚临风的话音刚落,一名骑兵斥候在峡谷外翻身下马,他穿过峡谷中的人群来到楚临风的面前,道:“大人,已经探明,敌军只有五千人,全部是猎户装扮,此刻距离老山口不足五里。”
楚临风沉默了,他心思电转间便想到,这五千人应该不是真正的士兵,而是从大连山东麓附近的村庄、城镇临时招募的猎户。
大连山的东麓是西秦与北秦的分界岭,也是西秦与赵国的交界处,地处西陲,到处都是群山峻岭、人迹罕至的地方。
山野之间多有走兽,良田又极少,猎户自然就多了。
这些猎户虽然未经阵战磨炼,但他们都是天生的弓箭手,只要有名将统率,在山野之间,他们就是战无不胜的英勇战士。
楚临风思忖着,对诸葛杰道:“这些猎户虽说都是天生的战士,但他们毕竟不是真正的士兵,不经阵战厮杀与兵营演练,又是临时征召而来,不会有太强的组织性与纪律性,只要将统帅他们的将领斩杀,他们就会做鸟兽散,如此一来,这些人倒是不足为虑。”
诸葛杰听懂了楚临风的话中话,他说道:“如此,我们师兄几个替你走一遭,将你的意思传达给李蔼和楚玉,你便安心歇息歇息。”
赵军大营,主将营帐。
王达的目光死死的凝视在帐中的沙盘上,五米长的沙盘两侧,安静的伫立着大大小小二十多位将领。
大部分人的目光都在沙盘与王达的脸上扫视着,没有人开口,整个营帐安静的只能听到帐外不断呼啸的风声。
“魏军哪里来的援军,难道是定南城内的守军全体出动了?”王达面无表情,不喜不怒的神色让人无法辨别他此刻的心情。
帐内,最为年轻的一位将领开口道:“魏军增援的人马绝不会是定南城内的守军。”
王达将目光凝视在年轻将领的身上,许多人也都心思各异的看向了他,王达问道:“说说你的见解。”
年轻将领道:“定南城内只有八千守军,那是他们最后的防守力量,何况定南城身处我赵国境内,城内也大都是赵人,在这种关键时刻,他们必然不敢再出动城内人马。”
王达点头,年轻将领的这个推测许多将领都很认可,只是他门最关心的还是一字峡谷的魏国援军到底是从何而来。王达的目光越发深邃,面容虽和善可亲,然常年身在军旅,历经多年征战厮杀,身上却也自带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他向年轻将领道:“继续分析下去。”
年轻将领继续说道:“魏国的定南统帅镇北大将军楚北辰亲自率领二十万大军去了上陵,此前魏腾又撤走了自渭城而来的一万人马,如果魏军的援手不是魏腾去而复返的话。那末将斗胆猜测,魏国援军不会超过一万之数,而且多是从魏国境内周边城池临时抽调而来,他们的战斗力不会太强。”
“言之有理。”王达思忖道:“所料不差的话,周显将军率领的二十万大军应该已经过了邯国,到了魏国境内的土门镇了,下一步就是蒲州城。魏国二十万大军与邯国在上陵对峙,魏国境内即便是派遣援军也应该是先增援蒲州,而不是定南。”
王达此刻面对着营帐大门,而他的身前就是刻画着一字峡谷地形的沙盘,他的身后是一幅用木架支立在地面的羊皮地图。
王达缓缓转过了身,他的目光停留在地图上的大连山上,最后指着地图对众人道:“黑关、武关、白关三镇的五千名猎手组成的军队与我们同时出发,他们此刻该是已经穿过了大连山南侧的老林,进入了这条无名峡谷。”
“按照之前的约定,他们会在申时之前到达老山口,而我们在这之前必须要极力的牵制住一字峡谷五处山峰上的魏国士卒,不让他们抽出人手前去增援老山口。但是现在魏军的援兵到来,三镇士卒必然危矣,不管魏军的援兵有多少人,远道而来必然兵疲意阻,我们决不能让他们有喘息之机。”
“众将听命。”王达的神色庄严肃穆,他郑重的下令:“全军出击,不惜代价,全力拖延敌军,务必不让其向老山口增援一兵一卒。”
“是!”
大帐中的众将齐声领命,转眼间整个营帐就只剩下了王达与那个之前开口的年轻将领。
“将军!”年轻将领开口道:“末将请命攻山。”
王达肃穆的神色一直未变,他看向年轻将领道:“你父亲萧秋成是楚北辰的副将,而你自小也是在军营长大,以你之见,我们此役能一举攻破这五处小山峰吗?”
年轻将领正是两个月前在临水镇叛变的萧秋成之子萧雁北,他的父亲被抓,而他一路北上逃亡,深入赵国,此刻更是来到了王达的麾下。
萧秋成对一字峡谷还有定南城都非常的了解,他不假思索的回答道:“这五处小山峰本来并不险峻,但是作为扼守我赵国进入定南地界的重要关口,这五年来楚北辰不断的在这几处山头上修葺了几条只有一米之高的城墙,城墙虽不高,但配合这几座山峰的地势,我们急切间的确难以攻取。”
王达道:“这么说,你也没有把握能攻取这几处山峰?”
萧秋成迟疑着道:“确实没有。”
王达沉声道:“既如此,那便不要急着露面,攻打定南之时,你还有大用。”
萧秋成跟在王达的身后走出了主将营帐,他们走出了军营,走到了即将向五处山峰再次发起冲锋的士兵身前。
“诸位,就在此刻,我赵国大连山脚下的五千名猎户,正在这座峡谷的南侧与魏军浴血奋战。”
“他们不顾艰险,不畏生死,为了能让我们夺取定南城,正在前方流血牺牲。”
“他们只是五千名普通的赵国百姓,而我们身为赵国士卒,身为真正的赵国战士,我们能甘于人后吗?”
“不能……”
“不能……”
王达身为一位百战将军,自身携带着百战之威,之前还有些颓丧的士兵在他短短三句话的激励下瞬间就被激活了体内的阳刚之气,再次热血沸腾。
“我们不能让他们的血白流,也不能辜负他们的殷殷期望,从现在开始,不攻下一字峡谷绝不撤退。”
所有的将士都挺直了身躯,浑身充满了血气!
王达高声命令道:“听我命令,进攻!”
“嗵!”
“嗵!”
……
王达一声令下,整片天地鼓声喧嚣,震耳欲聋。
在震天响的鼓声之下,赵军士兵如潮水般向着远处的几座山峰悍不畏死的冲去。
忍不住睡意刚刚睡着的楚临风突然被鼓声惊醒,似乎他也被赵军的鼓声所感染,瞬间精神大振。
走出峡谷之时,楚临风与老山口的一名骑兵斥候迎面相逢。
“大人,老山口的战斗开始了。”
“情况如何?”
这名斥候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异,他有些口吃的道:“惨……惨……太惨了!”
骑兵斥候的话语让楚临风心中顿时一紧,他急忙问道:“难道赵兵已经突破老山口的防御了?”
骑兵斥候激动的说不出话来,楚临风接连问道:“李蔼和楚玉呢,他们情况怎么样?还有,韩城和他的几百名骑兵呢,他们没有及时赶到吗?”
“没有……他们没有突破老山口的防御。”骑兵斥候慢慢地捋直了舌头,他脸上的神色不是惊恐与震惊而是喜悦中带有一种不可置信的模样。
骑兵斥候兴奋的道:“赵兵正在再被韩城大人追杀,老山口大捷!”
这下轮到楚临风震惊了,之前他还有些看不起韩城,可是转眼间,韩城居然带着几百人在追杀十倍于己的敌人。
凭心而论,楚临风自己都做不到这么惊人的举动。
很快,楚临风就从震惊中恢复了过来,他用怀疑的语气向斥候问道:“是韩城大人带着他的骑兵打败了赵兵?”
“不是,不是韩城大人打败了赵兵,是李蔼将军。”
骑兵斥候难以掩饰心中的激动,他兴奋的声音引来了周围许多士兵的好奇,他用极为夸张的语气说道:“李蔼将军的爆火罐威力太大了,简直所向披靡,我们只发了一百枚爆火罐,赵兵连我们的面都没有见,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