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个月内,张顺或二三日,或三四日,必去灵台一次,给魏道人烧火炼丹,原本着希望魏道人指点一番炼气的心得,结果这些重要的一概不说,反而让张顺记了一肚皮的草药药性,和各种炼丹炉有什么妙用。只丹炉从他嘴里就分做好多种,什么铜丹炉、铁丹炉、石丹炉、紫金丹炉,甚至还有冰丹炉,然后烧炉子的火也分阳火、阴火、地火、天火……
张顺听得头晕脑胀,只当魏道人在胡吹,如果有这么玄妙,为何他自己只有这眼前一个丑不拉几的青铜炉子。
虽然没从魏道人那里听来多少有用的,但他体内的那股元气却已被炼化了大半,不但已感不到有气息滚动的感觉,甚至在进入冥思之后,体内那株枯树早已成活,不但表皮变得青绿,更是渐渐的抽发出新芽来。
所谓的灵株当然不是真的在自己的肚内长出一颗小树来,而是一种修行境界的提升,张顺既为这种变化高兴,又为魏道人不肯多说而难过,不知道任其发展下去,最终的结果会如何。
他决定找个时机,亲自问一下才好。
三清殿内,魏道人已经在等着了。张顺上前施礼,口称老师。
张顺道:“学生气力已恢复了大半,那隐患该是再不会发了,只是还有一事要想老师请教。”
魏道人道:“何事?”
张顺道:“若是我体内之气炼完之后,又当如何?”
魏道人道:“自然是无气可炼。到那时,你已身无隐患,贫道不欠你分毫,追问那么多作甚。”
这魏道人是不能吃亏的,需先给他一点好处,才可能问得到话。张顺老老实实走到那座丹炉前,等着魏道人开炉放药。魏道人依旧如前几日一般,用托盘取了好几份药材出来,只不过这次搓出来的药丸变成了暗红色,也没有刺鼻的药味,反而闻上去有一股清凉之意。
张顺奇道:“这次不是行气散了?”
魏道人一边摆药,一边说道:“自然不是,贫道这次炼的乃是求子红丸,但凡没有子嗣,又或者阳气不壮者,吞服求子红丸后,便能雄风大振,阴阳交合,孕育成精。”
张顺听得脚下一软,愕然道:“老……老师,你炼这药给谁用?”
魏道人一个出家人,这求子红丸根本不可能自己用,实在想不通他炼这种药做什么。
只听魏道人振振有词道:“你拿了这药到学宫去卖,五两银子一丸,一炉十个,便能得银五十两,去掉十两的本钱,可赚四十两,贫道再予你十两辛劳钱,这剩下三十两就可让贫道去买其余药材了。”
张顺半点犹豫都没有,立即摇头拒绝道:“学生不去!”
一想到自己站在学宫之内,在无数的太学生注目下,兜售这手中的求子红丸,他就不寒而栗。
魏道人道:“你不去自然有人抢着去,太祝丞只收五两的辛劳钱,比你便宜一半。不过贫道怀疑他卖药时抬了价,也许不止五两银子一丸,卖到十两时,这多出的五两便被他吞没了。若是你也去卖,才知他有没有作假。”
张顺想起这太祝丞方子真经常往学宫里跑的事来,以前以为他是和学宫中某位经学博士相熟,谁知竟是替太祝令卖药!张顺心绪稍平后问道:“原来这药一直在学宫里卖着?”
魏道人点头道:“这是自然,只靠朝廷给的一点秩俸,贫道要去吃风了。”
卖药赚钱这个可以理解,但魏道人孤家寡人一个,攒多少黄白之物又有何用?
张顺道:“老师,这炼丹之后卖钱,钱又换药,药再炼丹,丹再卖钱,如此反复,老师赚这么多银两,是准备娶妻置办田产家业么?”
魏道人不屑道:“胡说,贫道一心向道,置什么家业。你有所不知,但凡上了年份的稀世药草,都是无价之宝,贫道又不去采药,全靠采买,这一点银子哪里够用。”
张顺初时觉得这个解释很合理,可再一想又觉得哪里不对,既然用大价钱买了稀世药草,那炼出来的丹药也该是天价,只可能大赚一笔,怎么可能又不够用。他炼个求子红丸本钱才十两,就要卖五十两,若用一百两的本钱炼的药,岂不是要卖五百两,那他亏的钱上哪里去了?
张顺道:“老师,你是不是把贵重的丹药贱卖了,折了本钱?”
魏道人已把十枚求子红丸的生药摆放完毕,再盖上丹炉,然后拍了拍自己的五脏府,说道:“贫道吃了。”
张顺愕然无语
原来他竟是炼药给自己吃,而且还只吃珍稀药草炼的丹,难怪魏道人总是叫穷,这么海吃下来,皇帝也不嫌钱多。
“老师吃这么多丹药做什么?”
张顺想过之后忽地明白过来,自己只是吃了一颗风若给的归元万灵丹,也说是难得的珍品,结果就差点送了性命,然后体内便多出一股气来,以此推彼,魏道人吃那么多丹药,他腹内之气上哪里去了?
自然是炼掉了!
既然魏道人能炼掉丹药所化之气,如今自己也学会了练气,当然也能炼掉。
张顺犹如被醍醐灌顶一般豁然开朗。
魏道人正要拿着空盘子回返静室,瞥见张顺一脸的喜色,问道:“你高兴什么?”
张顺躬身一揖道:“谢老师指点,今日才知修炼之根本。”
魏道人不由得一怔,略一沉思后却摇了摇头道:“张顺,修炼之法千变万化,我道门便有内丹道和外丹道之分,各有所长,各有所短,你只触及一丝皮毛,根本二字从何说起。”
张顺面色一红,说道:“学生愚钝,但不知老师教给我的是内丹道,还是外丹道?
魏道人道:“取天地灵材于我用,自然是外丹道。”旋即又面色一沉道:“不帮贫道卖药,却还问东问西,懒得理你。”
张顺还想再问时,魏道人却已转身离去了。
酉时
太学学宫内鼓声咚咚敲响
无数太学生从各处讲堂鱼贯而出,出学宫的出学宫,回寝室的回寝室。
张顺也随人群步出学宫大门时,忽听远处有个女子的清脆声音唤道:“张公子!”
张顺初时还以为是长公主身旁的那个采萝在叫他,等看过去时,却发现远处槐树之下站在一男一女两人,男的身形挺拔,嘴上留着两撇稀疏的小胡须,女的娇小玲珑,头挽双环,双眸如墨。
“风易、风若?”
张顺骤然见到这二人出现在太学门口,心中疑惑,明明约好的三月之期还没到,风易怎么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