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铮走进西市最豪华的食肆满庭芳,对跑堂的小鱼问道:“都来了吗?”
小鱼看了眼这位京都最有名的仙人郎君,笑道:“早就都到啦,就等郎君您了!”
端木铮一撩袍子上楼,风姿翩然,食客无不停筷、侧目。
小二道:“郎君,小的给您带路。”
端木铮含笑,“不必了,这里我熟得很。”
端木铮身影消失,另一名小二问:“小鱼,看你眉开眼笑的样子,莫非这位仙人每次打赏最多?”
小鱼摇头,“你错了,他是到咱们满庭芳来的客人里最穷的一位,从没有打赏过任何人。”
小二睨着小鱼,“那你还起劲!”
小鱼笑道:“他虽不打赏,但只要他出现,他夫人随后就到,并且出手大方。”
小二露出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
小鱼道:“其实就算什么打赏也没有,能看见京都第一郎君,心里也愉悦。”
三楼雅座。
宗政衍站在窗口,瞄了一眼楼下的马车,笑道:“阿铮,你完了!”
谢琛道:“完什么完?夭夭又有身孕了,我看是没完没了还差不多。”
端木铮道:“阿衍,看见夭夭的马车了?我早就知道她会来。”
宗政衍鄙视地看着端木铮,“被看管得死死的,谁家像你这样!”
端木铮不以为意,看着宗政衍忽地笑起来。
宗政衍问道:“笑什么?有什么好笑?”
端木铮道:“我忽然想起来去年冬,夭夭瞧见你大冷天不怕冷地露着锁骨,说:‘春色撩人,行也思春,坐也思春。’是日天降初雪,你难得地面色微红,笑得那一个声震云天。”
谢琛笑着直摇头。
宗政衍再次面色微红,“就你记性好。”
此时,夭夭匆匆走进隔壁,打开墙壁机关,竖起耳朵听隔壁端木铮三人的动静。
端木铮道:“从前,因为我阿娘是生弟弟的时候血崩而亡,我就总觉着生孩子的危险极大,最害怕的事情就是夭夭有孕。”
原来是这样!心里又暖又痛,夭夭自责,为什么总是误会阿铮?
谢琛哈哈大笑,宗政衍看傻子似的看着端木铮。
端木铮道:“知道阿娘是被害死的,我又向杜太医打听了生孩子的事情,就觉得风险没那么大了。”
谢琛道:“所以夭夭去年生下大郎,今年就又要生了?”
端木铮温柔笑道:“夭夭喜欢小孩儿,给她养着玩儿;而且,她说端木家、顾家都没什么亲戚,多生几个,好让他们将来有地方走动。”
谢琛点头,露出感慨之色。
隔壁,夭夭手抚凸肚,含笑流泪。
端木铮道:“我知道全城的人都在笑话我荷包里没钱,但夭夭看似霸道,其实是因为没有安全感,给她我所有的一切,钱财又算得了什么?让她安心,这就我能给她的幸福。”
隔壁,夭夭捂住口,努力不发出呜咽声。她泪流满面,轻轻合上机关,在椅上独坐想着自己的心事。
殷婉儿来信,说是做了舅舅的妾室,此生无憾。前次在终南山的道观与王宜宁品茶,她说山中无日月,一派闲适之意。就连翠屏也说,如今只要一提我这个镇国大将军,护院夫君便老老实实不敢勾搭别的女子,她觉得很满意。
——和她们相比,我真是不知足!
我真是笨,就算为了防止阿铮去青楼,不给他银两,他容貌生得好,难道没有小娘子们愿意倒贴么?夭夭失笑,起身出门。
楼上,端木铮看着夭夭登上马车,嘴角露出笑意。他姿态优雅地将杯中酒倒入口中,“你们不懂,我就喜欢夭夭紧着我的样子,她越是吃醋,就越说明心里有我。倒是那年,我做什么她都无动于衷,那才叫完了。”他按了按心口,眼下这一切可是用两处差点送命的伤换来的。
夭夭坐在车上看路边的绿柳,随春风飘摇,妖娆的很。偶有几枝桃花,从院墙里探出来。她不禁想起八岁那年,也是这样的春日,月白袍子的小郎君从武德殿姗姗走来。
春意正浓,一如初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