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源码计划的临时基地，虽说是临时搭建的，但因为筹备时间长，加上参与计划的都是全世界最顶尖的技术人才，所以一切设施都相当完备，就连体能训练场所也不例外。
机械健身器材、跑道、游泳馆，这些在健身达人眼里闪闪发亮的存在，在刘润农眼中却昏暗无比，它们一个个都扭曲着，仿佛勾魂索命的黑白无常，和地狱使者。
说起运动，那可真是要了刘润农的老命了。
刘润农不是死宅，平时还经常出门活动，他的研究需要丰富的人文以及情感阅历，所以刘润农经常有机会外出旅游，像是作家出门采风一样，只不过作家会产出文学作品，而刘润农会产出学术论文。他的身体状况要说还是比一般上班族好许多，但他的的确确是不喜欢运动的，唯一会的项目乒乓球也是为了社交而学的，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
运动这玩意和他无缘。
尤其长短跑，再跑之前那紧张的气氛，能让爱这项运动的人热血沸腾，也能让他这种不爱的人紧张到近乎窒息。
总之看见这些东西，刘润农就满心抗拒。
“刘教授，我们先跑两圈热身，做完准备活动，然后按照体能测试的项目，开始第一项，10*4往返跑，紧接着是……”
刘润农听着姜晓若给他念的这一个个项目，只感觉自己双腿仿佛灌了铅一样，一步也不想动。
“哦，对了，这是特效药，吃了之后会感觉好受一点。”
姜晓若突然拿出了一小瓶晕机特效药，这措不及防的关心竟然让刘润农的紧张情绪缓解了不少。没想到这女人竟然也会关心别人？还以为和那些冷冰冰的工作机器一样呢……不过从见到她后的各种表现来看，这个女人的确不像是机器，更像是个嫉恶如仇的女侠。
等等，如果她是女侠，那我岂不成了三两下就被她撂倒的无名鼠辈？刘润农又在心中暗自否决的这个比喻，然后他接过药瓶。
“哦，谢谢。”
“不是我给的啊，是王处给你的，你可别误会。”
“嗯嗯，我不误会。”
姜晓若似乎是皱了下眉头，不过一瞬间又舒缓了，紧接着就开始了正式训练，刘润农没有灵魂的跑在了跑道上，在正式训练前他需要让身体热起来。
场馆里突然出现了新的访客，刘润农和姜晓若都注意到了对方。场馆虽大，但空荡荡的，对方也很容易的注意到了他们。
“嘿，刘，我们又见面了。”
“啊，罗恩，Nice to meet you.Nice to meet you……”
来的人是罗恩.波特和其他几个与罗恩相熟的候选者还有他们的助理。虽然刘润农跟这位来自北美的天才少年只是在考试之前认识了一下，根本不熟，但这种能够休息片刻的机会，他是绝对不会放过的。操着一口蹩脚的英语，满脸热情的上前打起了招呼，看上去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友。他的英语是制式教育下的产物，听得懂，说起来就很不标准，勉强能跟外国人交流，听得姜晓若一阵翻白眼。
“刘，你也是在准备体能训练吧？”
“嗯，没错没错，罗恩兄想必你也一样吧，哈哈哈。”
刘润农搂住罗恩的肩膀爽朗大笑。姜晓若冷眼旁观，这厮是在表现力拔山兮气盖世的豪迈气概吗，熟不知是谁刚刚才跑了两圈就嚷嚷跑不动了。
没办法，不能让这厮在外面丢人，她赶忙走上前：
“刘教授真是好友遍天下啊……赶紧回去训练！”
后半句她是很小声的在刘润农耳边说的，语气极其凶狠，要是让这家伙再跟这些候选者聊开了，一个一个认识，再交换个社交账号什么的，那今天的训练计划八成要泡汤。
“哦？刘，这位美丽的女士是？”
姜晓若虽然在刘润农眼里毫无吸引力，但她本身还是很漂亮的，温润的东方美感让罗恩和他的朋友们都是两眼放光。
“她呀，我跟班儿……咳咳，助理，助理，我这几天的行程都是她负责的。”刘润农看着这些身后跟着男助理的家伙们羡慕的目光，差点得意忘形，好在姜晓若在他背后释放出了强烈的杀气，才让家伙正经了起来。
“刘，你真是个热情的人，我们的训练应该有很多重合的部分，一起训练吧！”
“……呃，好。”
刘润农没想到闲聊环节这么快就结束了，还要和这些家伙一起训练，那后面的偷懒计划几乎都不能实现了，他在心里大呼救命，身后似乎还传来了姜晓若的偷笑声。
……
在刘润农他们为了第二场测试“积极准备”的时候，布鲁斯、陈立仁等各国的代表，还有祖遏之、克里斯蒂娜等专家们，正围坐在一起。
他们面前的屏幕上，呈现的是第一场测试的成绩。
陈立仁此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可不想看到布鲁斯那天生嘲讽的脸再对他做出嘲讽的表情。而让他如此得意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智力测试成绩排在最末尾的3分，和做出这个成绩的小天才——刘润农。
“早知道在考试的时候就不替他说话了。”
陈立仁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声说了句。
3分并不是转化成20分制之后的3分，而是100分的试卷，这位刘教授只得了3分，而其余候选者最低也在及格线上下徘徊，最高的罗恩拿了79分。
“先生们，哦，还有我亲爱的克里斯蒂娜教授，我开始有些质疑中方对于这次计划的重视程度了，要知道你们可是占据了两个宝贵的名额，而其中一个，啧啧，现在看来，那个成语用中文怎么说的……滥竽充数，对，这位刘润农教授显然是在滥竽充数。”
布鲁斯果然毫不客气对这位3分选手开始了抨击，而这一次陈立仁想要反驳他，却很难找出理由。他只能重复一遍：
“布鲁斯先生，智力成绩只占20%，我们没有规定候选者如果有哪一门不及格就会失去资格。”
“但这已经能反应出很多问题了不是吗？让我们来看看这位教授做的试卷，第一题从这些数字阵列中破解出密码真正的含义，答案应该是：罗曼舰队24号军舰于16日上午8：00抵达北纬78°，东经112°上空。大部分候选者都能写出“舰队”“军舰”“抵达”这些词语，只是数字的准确程度有所不同。而这位刘教授呢？
他的回答是：我爱我的祖国！”
陈立仁真想猛拍自己的额头，然后把试卷打印出来拍在刘润农的桌子上质问他：大哥，这不是考政治的套路吗，你丫还真敢用啊！
“除了几道关于智能的问题他知道一点，其他回答简直天马行空。即便我们这些人去做这份试卷，平均成绩也在10分左右。这并不是我自诩什么，而是这位刘教授他的能力实在有些平庸了，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我想这样形容他应该没有问题。这并不是歧视，这样的非常时刻，我们不能把名额浪费在这样一个普通人身上。”
陈立仁已经无话可说了，他甚至想借此机会顺着布鲁斯真的为中方再争取一个换人的机会，把这个刘教授给换掉。
“这份试卷的题目，是根据人类思维最尖刻的方式设计的，我很高兴在座的各位能够拿到平均10分的好成绩，这证明在座的各位都是精英……”
就在陈立仁不知所措的，坐在专家团队当中的祖遏之发话了：
“很惭愧，我也做过这份测试，我的成绩和刘教授差不多，这似乎代表我无法坐在这里。”
陈立仁惊了，祖遏之的身份特殊，他虽然是中国人，但并不代表中方的立场，专家组是很中立的。
但没想到祖遏之竟然会对一个未曾谋面的人袒护到这种程度，难道是出于同胞情谊？布鲁斯也皱了皱眉，他只是想让中方难堪些，没想到竟触怒了这位德高望重的教授。
“祖教授，您太谦虚了，题目中有很多需要动态图像捕捉的部分，您年事已高，做这些题目是很吃亏的。”
在祖遏之面前，布鲁斯不得不收敛了许多，祖遏之听闻他的话只是笑笑，接着说：
“呵呵，我不会为自己找借口。但是从一次测试来否定一个人是否过于草率了？我们要面对的是一个超越认知，甚至是维度的超级智能。即便我们能够想出来的这些人类思维的极限问题，被候选者们都答了出来，在这次计划之中或许也依然排不上什么用场。逻辑思维、想象力、思辨能力，这些都受到人类认知的制约，并不会成为测试的核心竞争属性……你说对吧，维克托先生？”
祖遏之说出维克托这个名字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会议厅圆桌的主席位置。那里坐着一个人，会议厅的光线很暗，唯一的光源投屏设备把他的脸照的看不清楚了，看得清的是他坐在轮椅上，对祖遏之的话半天都没有反应。
过了半天，他才嗯了一声，声线很苍老，这大概是他缺乏生机与活力的原因。
不过一句简简单单的应声，代表着他对于祖遏之观点的肯定，布鲁斯乖乖的闭上了嘴，刘润农也总算是逃过了一劫。
“那么，我们来说说今天的第二个议题。”祖遏之关上了投屏，本就昏暗的房间变得更加阴暗了，他看了一眼克里斯蒂娜，克里斯蒂娜也看向他，然后他们与所有专家组的成员纷纷对视，所有人都表情凝重的相互点了点头。
祖遏之又沉默了一会，才缓缓开口，陈立仁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举重若轻的老人对一件事如此迟疑，看来是非常严重的事情，在这样的节骨眼上……
“约翰.巴贝奇教授、查理斯.阿坦纳索夫教授的遗体检测有了新的发现。”
“这两位教授不是早就已经去世了吗？他们的遗体检测报告应该都看过了。”
布鲁斯疑惑地问，这两个名字所有人都不陌生，因为约翰.巴贝奇、查理斯.阿坦纳索夫便是与祖遏之、克里斯蒂娜共同被称之为“如来”计划四大总工程师的两人，他们在自己所在的科研领域与计算机科学领域都有着泰斗级的地位。
然而不幸的是这两位教授在对如来计划的一次试验当中不幸丧生了，“如来”的设计相当庞杂，以至于用一个人的大脑无法装下所有的设计思路，所以总的设计思路是有四位工程师共同构建的。
有人用中国古代四象神兽：青龙、白虎、朱雀、玄武来形容这四位设计师。他们也的确像是四大神兽一样从四个不同的方向对“如来”进行构建，并各自负责一方。
这其中又祖遏之与克里斯蒂娜的方向有交汇的地方，而巴贝奇与阿坦纳索夫的方向有所交汇。故而祖遏之与克里斯蒂娜的交流较多，走的也较近，另外两人也是一样。坊间有传闻这四位设计师分成两派互相不和就是因为这一点，实际上他们只不过是负责的方向不重叠，彼此交流较少而已。
正是因为分工的过于明确，所以了解当时试验具体情况的人并不多，只是事后得知了两位设计师意外去世的消息，当时他们是呈现出了脑死亡的症状。
“但是昨天我们对两具遗体的检测，意外中发现了新的结果，他们并不是脑死亡，而是和所有‘如来’事件的受害者一样，是陷入了‘沉睡状态’。”
“这……代表什么？”
这国家代表问。
“不清楚，因为他们二人当初的试验是与如来内核相关的，发生这种情况也有可能，但他们现在成了记录中最早出现“沉睡”状态的人，再加上那次意外太过于突然且知情人几乎没有……这或许不是一种巧合。”
克里斯蒂娜回答道。
“那么，这对源码计划会有影响吗？”
所有专家都陷入了沉默，显然没有人能够给出答案。
人类畏惧黑暗，并不是因为鬼神，而是因为未知，未知是最可怕的。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就像是一片突然笼罩了晴空的阴云，给源码计划带来了无限的不确定性。
“咳咳……”
苍老的咳嗽声，打破了这片寂静，年迈的维克托缓缓张开嘴，对他面前的年轻人们说着什么。
……
刘润农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走到床前，然后一头摊倒在床上，在此之前他从未觉得躺着是一件这么幸福的事，虽然已经预料到了，但今天的训练还是险些要了他的老命。
咚咚咚！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姜晓若的声音接踵而至：
“喂！记得把肌肉拍拍，放松一下，不然你明天可就下不了床了。”
“哦~”
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刘润农强托起自己已经要进入梦乡的身体，开始肌肉放松，姜晓若是对的，就这样睡着的话，明天早上起来四肢的肌肉都会剧痛无比。
当初怎么就听信了王开洲那个老狐狸的谗言，跑到这来受罪啊，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刘润农在心底暗自对自己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