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登可不希望这些农民忍受饥饿,他们是克洛伐伯爵的子民,换言之也是他的子民,子民连最基本的生活都无法保障,那何谈发展。
家族的落魄不应该以压迫子民为代价来保持短暂的安宁,长久下去只会适得其反。
他父亲还是没把问题想透彻。
卢登看了眼巴伦村长,他始终认为问题总有解决的办法,“带我去看看那些枯萎的小麦。”
“请您随我来。”
在巴伦村长以及一众村民的带领下,卢登来到了位于山脚的耕地。
这个季度的小麦还有二十来天就可以采收,放眼看过去,它们已经开始由青色变成金灿的黄色。若是按往常来看,这本将是个丰收季。
“卢登少爷,那边就是出现枯萎的小麦了。”巴伦那双有些浑浊的眼睛闪烁着黯淡的光芒,“唉,尽管我们一直都是细心照料,却还是发生了意外。”
“也许不是你们的问题。”卢登安慰道,一般农作物出现枯萎,最大的可能就是肥料不足,另外虫害和细菌也可能让农作物发生病变。
但到底是什么原因现在还不好说,只有亲眼看到后才知道。
很快,这些快要枯死的小麦出现在卢登眼下。就只是简单看了一眼,卢登便注意到了一个细节。这些小麦,并不是普通的枯萎,它们的叶片与枝干上,都出现黄色或褐色的孢子堆,孢子堆密密麻麻,甚至叠加在一起。患有密集恐惧症的人看到这些估计会起一身疙瘩。
孢子堆破坏了小麦的正常细胞,叶绿体无法进行光合作用,使得小麦没有足够的能量补给,经过一段时间,所有生理活动开始衰竭,进而病死。
这些孢子堆是很明显的病症,卢登很清楚,这是锈病,一种常见的小麦疾病。孢子通过空气不断传播,传播速度快,受害面积广,到后期孢子堆颜色会逐渐变为黑色。它对小麦的影响极大,放缓小麦的生长发育,使麦粒秕瘦,进而降低了产量。
锈病的病源来自土地。这个时代的人不了解病菌,更不会知道土壤中存在病菌。
孢子能够通过空气传播,这也就是为什么越来越多的小麦开始枯萎的原因。若不及时处理这些病变的小麦,只怕会影响到村子的所有耕地。
“巴伦村长。”卢登蹲起身,一脸正色。
“请您吩咐,卢登少爷。”
“你立刻组织人手,将这些枯萎的小麦铲除,越快越好。”卢登几乎是以命令的口吻道。
巴伦闻言,不由得一怔,约瑟夫和其他村民也是如此。谁也没想到卢登少爷会下达这样的命令。
“卢登少爷,冒昧问下您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巴伦有些焦虑,毕竟那可是十多邦尼的小麦,就算收成不好,也会有些回报,一下子全部放弃,如同在他身上挖去了一块肉。
“少爷,这么做是不是太莽撞了。”约瑟夫也是询问。
卢登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看着所有人,“你们没有听错,这些枯萎的小麦全部都要清理掉,他们都发生了病变,处理不及时的话,将会有更多的小麦也变成那样,到时候损失的,可就不止十几邦尼了。”
“怎么会......”听到这里,在场的村民都大惊失色,他们难以想象一个季度颗粒无收的后果。
“少爷,您真的确定会这么严重?”约瑟夫不懂农业,但他从来不知道对方还有这样的才能,他半信半疑。
“你应该多找些时间看看书的,约瑟夫,书中是这么写的。”
“少爷,我觉得我看过的书比起您还是丰富多了,好像没有哪本书中记载过小麦的这种疾病。”
约瑟夫永远不会知道,他们两人看的书根本就不是一个时代的,就算卢登现在解释细菌这种概念,估计在场也没人相信,甚至还会把他当成疯子。
卢登没有解释太多,“总而言之,按照我说的去做,条件是所有的后果我来承担,这下你们该放心了吧。”
巴伦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松了口气,既然对方都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他也只好按照要求去做了,虽然他也不确定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
巴伦将整个村子能够劳动的男子都集合起来,就连十多岁的孩子,都加入到了编队中。他们的效率意外的高,在晚饭前,那十几邦尼发生病变的小麦就已经清除干净了。
农民的生活并不宽裕,但他们还是为卢登准备了一顿豪华的晚餐。他们的食物中只有少量的肉类,面包也不是卢登在家中吃的那种用精制小麦膨化的,他们的面包发黄,甚至会呈现出暗黑色。造成这种区别的原因很简单,农民为了节省成本,不可能用纯小麦去制作面包,他们往往会加入一些杂料,虽然在口感上会差很多,但开销更符合他们的收入。
对比红酒,啤酒是农民更能接受的饮品。卢登没有挑剔这顿晚餐,他看得出对方的诚意。
“卢登少爷,洗澡水已经为您准备好了,您可以吃过晚餐后再去泡澡。”巴伦带人将晚餐送到卢登的房间后,便退下了,现在房间里就剩下卢登和约瑟夫两人。
“......”
两人沉默着,直到卢登实在憋不住,开了口。
“约瑟夫,你先下去吧,你这么看着我,怪别扭的。”他不习惯吃饭的时候一直被人盯着,特别是像约瑟夫这种眼睛一寸都不移的。
“少爷,这是我应该做的,请允许我站在您身边。”
“不,你还是下去吧,有什么事,我会叫你的。”
“少爷......”
“不接受反驳。”
“好的。”
支开了约瑟夫后,卢登当即拿起了一杯啤酒,没有多余的动作,一口气就将它饮尽。
脸上透着满足的红润,他扬起眉头,“爽啊!”
......
农民的洗澡方式和贵族不一样,贵族拥有自己的大型澡堂,并且通常会装饰华丽。而农民不同,他们的方法比较单一,在大型木桶内装满烧开的热水,然后先将身子在一旁清洗一遍,之后蹲进木桶,泡上一段时间。
这样的方式虽然简单,但不得不说,舒适程度不一般。
褪去了全身的衣物,卢登免不了失望地看了看他那瘦弱的身躯,整个腹部硬是看不出任何分割线的痕迹......
也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几下轻微的敲门声,紧接着一道清细的声音传来。
“卢登少爷,我进来了。”
竟是个女孩子。
还没等卢登反应过来,对方就已经出现在了他身后。可问题是,他现在一丝不挂。
他扭头看着对方,场面有些难以言喻。这个过程中,他看清了对方的面容。女孩看起来才十四五岁,身着朴素,棕色粗布衣将她的身体裹得很严实,但胸口那微微的鼓起却难以掩饰,她有一张端正的脸蛋,瞳色略带幽蓝,头发盘扎,用一根木质发簪固定,整个人充满稚气,虽然谈不上漂亮,但给人的感觉很温馨。
“那个,卢登少爷.......”她低着脑袋,脸颊不经意间已经布满红晕。
“呃,那什么,有事?”卢登让自己镇定下来,庆幸的是,他没有让对方看光。
女孩缓缓走过来,放下手中的竹篮,里面摆着好几条浴巾,以及一块洗浴香皂。她依旧颔首,不敢抬头,“卢登少爷,村长让我过来为您洗浴。”
“你叫什么名字?”卢登转而问道。
“梅尔。”
“很好,梅尔,现在你可以退下去了,我自己来就行。”卢登看得出梅尔很紧张。对于一个涉世未深的女孩来说,在这样的情况下,难免会显得局促。
“啊......可,可是……”
“不用可是,照我说的做就是。”
“遵,遵命,卢登少爷。”梅尔放下竹篮,像落荒而逃的兔子,迅速离开。她一直跑回了自己的房间,才如释重负,胸口起伏不断,喘着粗气。她早就听说克洛伐伯爵三儿子是个品行不正的人,先前她甚至连事后自尽都有想过,但为什么刚刚对方的表现却和传言不一样呢,她很疑惑,脸上的红润迟迟没有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