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笑楼乃是蔡阳城内最豪华的酒楼,座落于繁华地段,楼分三层,登高可俯瞰整个蔡阳城,算是文人骚客最爱附庸风雅之地。上元佳节,月明星稀,春风拂面,华阳彩灯,人潮繁闹,三笑楼便更是赏月观景最极佳的去处。
刘秀与华里英二人,一边观街边的彩灯,一边猜闹着各式灯谜,好不快哉。
潺潺的流水漆黑如墨,散发出神秘而宁静的气息,水面飘来了点点莹光,正是一盏盏的七彩莲花载着点点烛光,婉如银河承载的星辰一般幽静地淌过古老的石桥。
“快看,是河灯!”华里英像孩子一般雀跃扯着刘秀,兴致勃勃地来到河边,数着那一盏盏莲花灯。
刘秀拿他没办法,环视了一圈,忽然笑道:“你在这等一会,我去去就来!”
华里英一怔,再抬头时眼前哪还有刘秀的身影,不过多时,当刘秀再出现时,手中已然多了两盏莲花灯。华里英一见顿时大喜,上前抢过一朵把玩了起来。
“这放莲花河灯是我们这的风俗,据说点燃火烛后许下心愿,放灯之后心愿便能实现!”刘秀笑着解释道。
听完华里英更是跃跃欲试,忙拉着刘秀到岸边店铺借用火种。
那店铺的老板见二人来借火,那是一脸的古怪。今夜是正月十五元宵佳节,他的店开在河岸边,有人借火放灯那是经常之事,只是来的大多都是成双成对的少年男女,像这样两个男子联袂前来祈福放灯的倒是少见。
刘秀注意到了那老板“洞悉一切”的眼神,大是尴尬,趁华里英没注意,忙低道:“老板,我和朋友都是来此游玩的,您可别误会!”
那老板也是人精,小眉毛不迭跳动,一脸坏笑,说道:“年轻人嘛,就是爱搞点不一样的刺激,我懂!我懂!”
“呃……”刘秀也是无语了,有一种跳进黄河都洗不清的感觉,多说无益,愈描愈黑,他忙拉着不知所措的华里英忙离开了那店铺。
火烛燃起,那柔和跳动的火苗如精灵般展示着舞姿,顺带着把华里英也给照亮了。
刘秀贴在华里英身旁,隐约闻到些许淡若幽兰的清香,转头朝华里英看去。
忽然,他惊奇的发现自己这位华兄肌肤竟是如此白皙似雪,在那火烛的照耀下竟然蒙上一层晶莹之色,长长的睫毛微微翻卷,没有男儿的英气,却似有几分女儿家的娇媚。
他心中一突,不禁有些看痴了,暗想道:“只可惜华兄是个男子,若是女儿之身,只怕也是一位倾国倾城的绝绝粉黛!”
华里英似是感受到刘秀从旁身来的异样眼光,睁开眼却突然发现这家伙正在直憷憷地盯着自己。
“刘,刘兄,你这般看着我作甚?”她有些心慌意乱,神色窘切地说道。
刘秀回过神来,讪笑道:“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华兄你长得真好看,若是女儿身……只怕……”他搔了搔头,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
华里英唰一下,脸蛋绯红,低着头缄默不语。
刘秀心叫糟糕,自己这口无遮拦的,怎么可以说华兄是女儿身呢?他正要想办法补救,却听华里英细若蚊声地说道:“我若是女儿身,刘兄可愿意……娶我……”
刘秀惊得差点连下巴都砸在地上,石化般僵在那,大脑一阵混乱,“华兄如此含情脉脉,该不是好龙阳癖吧?我和他在一起……天啊!这玩笑开大了呀!”
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退开一步,讪笑着说道:“华兄玩笑了,你我兄弟,哪能成婚呢!”
华里英嗔了他一眼,似有话想说却说不出口一般。
刘秀也是年轻,只觉得气氛旖旎,脸上通红,说道:“时候不早了,青萝只怕比我们快一步到了三笑楼……”
华里英一怔,幽幽轻叹,“时间过得好快……”
其实他和刘秀在一起已经逛了一个时辰,只是他心中愉悦,并没在意到时间悄然流逝。
“走吧!我肚子饿了!”刘秀有些傻呼呼地讪笑。
华里英展颜一笑,随着刘秀来到了三笑楼。
此时已是过申时,三笑楼内可说是宾贵云聚,斗酒的豪客,赏月的文士,弹唱的歌姬,楼内楼外好不热闹。
刘秀与华里英走进楼内,那跑堂的伙计便立时迎了上来,点头哈腰道:“二位公子,可是来吃酒赏月的?”
刘秀笑道:“到你们这除了吃酒赏月,还能作甚?”
伙计尴尬一笑,“若是吃酒赏月,二位公子可就来的不巧了,今日是上元佳节,小店客满,实在……”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只见华里英手中闪过一道金灿灿地光,那伙计立时改口:“原来是贵客,有位置!有位置!二位贵客稍待!”
说着诚惶诚恐地跑到了胖掌柜身旁,在他耳边叽里咕噜地说了起来。
刘秀摇失苦笑,人道是有钱能使鬼推磨,果然是至理名言,华里英取出的金灿灿的东西正是一片金锭子。
那胖掌柜听完伙计的话,细成缝的眼睛突然睁了开来,双目放光,满脸堆欢地走到了刘秀、华里英二人面前,说道:“二位贵客,我们这还有一上品的天字第一号雅间,不知……”
不等他说完,华里英直接一块金饼砸了出去,吓得那掌柜眼珠子险些没爆出来。刘秀也被华里英的挥金如土吓了一跳,但想到他背后富可敌国的阴家,旋即释然。
见过有钱的,却也没见过如此败家,出手就是十多两黄金,这他妈的简直是财神爷啊!
胖掌柜当场就凌乱了,叫道:“小二,带二位财神,呃不,二位公子上三楼雅间!”
那伙计也精乖之人,忙一脸谄媚道:“二位贵客请随小人来。”
华里英欣然颔首,摆出一副世家公子的模样,与刘秀进了三笑楼三层的雅间。
此时,那字天字一号包厢早已被人天收拾妥当,刘秀和华里英都是第一次到此,眼前不禁一亮,那厢房面向朝南,设有鹤灯古香,罗帐轻缦,朱漆玉屏,竹塌帘席,另有一把七弦古琴,置于台前,想来是供客娱兴凑弹之用。厢房的三面均是巨大的天窗,坐在塌度处,可以轻而易举地看见大半个城的花灯夜景,可谓赏心悦目,一览无遗。
如此良辰美景,二人心中都是一阵畅快。
那店伙计极是殷勤,见刘秀、华里英都是少年公子,凑上前一脸坏笑地问道:“二位贵客,我这三笑楼雅间有歌姬陪酒,不知二位可有兴趣?”
刘秀老脸一红,正想要推掉,却听华里英笑道:“歌姬么?他们姿色如何?唱腔如何?”
伙计咧出一个贱贱笑容,低声道:“包您二位满意!”
“这样啊……那就让他们上来吧!若真上乘,本公子自有打赏!”华里英大感兴趣地笑了一句,随手丢给那伙计一两金子。
那伙计一月月奉才二百株铜钱,见了金子那是两眼放光,千恩万谢一番,欢天喜地地下去安排起来。
刘秀表情讪讪,弱声道:“华兄,这样真的好么?”
他知道像三笑楼这样的酒楼内其实并没有专门豢养给客人观赏的歌舞团,所谓的歌姬不过是附近红楼内请来的风尘女子,只要渡资足够这些女子除了歌舞陪酒之外,侍寝过夜亦家常便饭。
华里英看着刘秀一副窘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颔首赞道:“刘兄,你可真是一位君子!”
刘秀嘴角抽搐,一阵无语。
三笑楼那伙计的办事效率很高,很快四名涂脂抹粉的歌姬被带到了雅室。
华里英蹙了蹙眉头,问道:“这四个就是你们这的头牌?”
店伙计见出华里英言语中的不悦之色,干笑道:“贵客,她们四个确是怡香苑的四朵金花!”
华里英翻了个白眼,歌姬是她点来的,可这四个歌姬显然不入她的法眼。
刘秀见了心中暗暗好笑,其实这四名歌姬姿色尚可,不过比之阴家这样大门大户豢养的歌姬自是大为不如,也难怪华里英看不上眼。
华里英摇了摇头,无奈道:“罢了!想来你也找不到好的货色,就她们四个吧,好歹也弹唱一番。”
伙计听了顿时松了口气,赔笑道:“是!是!客官先行玩乐,小人已经吩咐上的酒菜,包客官满意!”
“去吧!”华里英挥退了伙计,问那四名歌姬道:“你们四人都会唱些什么?”
那为首的歌姬一脸笑吟吟地上前,盈盈一礼,娇媚道;“奴家姐妹四人自会些弹唱的小曲,不知客官想听什么?奴家四人一定尽心侍奉。”
有道是戏子爱钱妞爱俏,刘秀体形瘦弱,穿戴平常,那些歌姬自没放在眼中,倒是华里英,不仅长得俊秀,气质衣着无一不透着华贵,显然来历不凡,那些歌姬都是见惯各色人物,一眼就能看出华里英非富即贵,因此语气中也充满了谄媚之意。
“刘兄,你想点什么曲子?”华里英问刘秀道。
刘秀摇头道:“我对音律不太懂,华兄自便就好。”
华里英颔首,对那歌姬道:“就唱你们拿手的吧!”
“诺!”
四名歌姬都自备乐器,琵琶瑶琴,丝竹楚埙各有不同,显然是她们擅长之物,那为首的歌姬唱的是以《诗经·采薇》编写的歌谣,本意是说女子的丈夫从军征战,女子上山采薇,同时思念自己夫君。可四名歌姬弹唱却经过改动过的《采薇》,不仅词藻有所变动,那曲调更是婉转轻挑,充满了诱惑放浪之意。
刘秀和华里英都是读过书的人,听到那低吟轻哼之声,娇媚艳色之词,不由地一阵面红耳赤。
一曲罢了,不等刘秀开口,华里英先一步败下阵来,忙取出赏钱,分给四女,令她们散去。四名歌姬也是一头雾水,本以为今晚可以陪侍二人,哪知到头来只是唱了一只曲儿,好在华里英支付的赏钱不少,四名歌姬倒也没什么不满,欣然谢过赏赐,告礼退去。
她们走后,刘秀与华里英对视一眼,均忍不住笑了去来。
华里英忍着笑,气道:“本想好好听上一曲,谁知竟是这般……”
刘秀却失笑道:“那改词作曲之人倒是个人才,以《诗经》为词曲调大多平和中正,他居然可以改出此等词曲,倒令我刮目相看。”
“如此淫词艳调,你居然还夸他?”华里英没好气地说道。
刘秀无语,心说这不是你招来的么,怎么还怪在我头上了?
只见华里英起身,走到雅室那张古琴前,轻抚几下,点头轻笑道:“此琴尚可,不如让小弟来凑上一曲,请刘兄品评。”
刘秀讶然道:“原来华兄通晓音律!”
“略懂一二。”华里英淡然一笑,那笑容中却有几分自得之意,纤纤玉指抚于琴弦,拔弄了起来。
“叮咚……”
与刚才四名歌姬的曲调不同,华里英不仅琴艺技高一筹,同样的《采薇》在他手中意境也全然不同,时而中正平和,时而轻调灵动。
刘秀表情动容,心中赞叹:“华兄好生了得,似这般琴艺只怕也是世间少有!”
轻燕飞舞,如沐春风,玉珠落盘,潮生潮落……
三笑楼内原本喧华不止,醉酒当歌,然而华里英琴音拂耳传来,整座三笑楼竟然一下变得针落可闻,听者如痴如醉,艺者惶恐自愧。
不少精于韵律的酒客大是好奇,纷纷询问店小二那凑琴之人是何方雅士,甚至有豪客愿出千金重资,相邀请凑一曲。
对此,老板和店小二也无可奈何,总不能把财神爷拉来给其他客人弹奏一曲吧?
厢房内一曲凑罢,刘秀叹道:“原来华兄还有这等技艺,神乎其神,在下佩服!”
“雕虫小技罢了!”华里英得他称赞,喜跃的笑容溢于言表。
这时,雅间门外叩门声敲响,一个陌生的声音传来:“两位贵客,酒菜已备好!”
“进来吧!”
“诺!”
一个身着跑堂服饰,面孔陌生的伙计领着两名婢娥,呈上了酒菜。
刘秀打量了一眼那伙计,眉头微蹙,问道:“刚才那位伙计呢?”
“回贵客的话,他刚才下楼是不小心摔伤了,掌柜这才命小人来招呼二位!”伙计低着,一副卑微的样子。
刘秀没有说什么,目光转到了那呈盘的婢娥身上,只见这两名婢娥神色惊慌,手脚也有些打颤,目光更是时不时瞥向那伙计。
那伙计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忙道:“两位客官,这是我们三笑楼招牌的糯米酒,甘甜温润,清香怡人,掌柜特意吩咐小人取来,请两位贵客品尝!”
那米酒却是清香,华里英闻之赞不绝口,正要取来一品,突然刘秀拦住她,冷笑道:“既有如此美酒,那我就先敬小二哥你一杯!请!”
跑堂伙计身躯一震,脸色顿时阴晴不定起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