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个时候的李斯,显然不会预料到自己的结局和未来历史的发展。他只关心的,是自己的前程和荣华富贵。由于韩非已死,嬴政再也找不到比李斯更优秀的人才了,他只好倚重李斯,听从李斯制定的方针政策。
而李斯所提出的方针政策,和尉缭提的意见相整合,大致就是秦国必须抓住六国疲弱的时机赶快统一天下,而在进攻过程中,派人收买六国中的权贵和奸臣,利用他们破坏六国合纵,离间国君和能臣之间的关系。灭六国的顺序则由近及远,先灭韩赵,再破魏楚,后平燕齐。
嬴政按照这套战略,首先把灭国的目标放在了韩国身上。但是,正如韩非所分析的,韩国还没有那么容易被消灭。韩国已然加强了自身的防御,并且和赵国结成了攻守同盟。秦军主力攻韩,必然遭遇到艰苦的攻坚战,而且还会被赵军袭击侧翼。于是,嬴政决定在灭韩之前必须先削弱赵国。
秦赵两国的生死大战在战国最后的日子里继续轰轰烈烈地上演了。
那么,赵国此时的情况是怎样的呢?
邯郸之战后,赵国在诸侯的援助之下得以保存,但两场大战也使赵国军民死伤惨重。然而,赵国在这之后根本没有时间来恢复元气。它很快就陷入到了和燕国的战争中,两国互相厮杀九年有余。在此期间,秦国和北方的匈奴又再次入侵,赵国大地从南至北战火连绵,民不聊生。
连年的战乱又给赵国带来一个严重的政治问题,那就是军队权力的坐大。武将们个个拥兵自重,不听朝堂的号令,威胁到了国君的地位。国君开始不信任飞扬跋扈的将军们,转而相信那些阿谀奉承的奸臣,这使赵国朝政日益腐朽没落。
公元前245年,赵孝成王赵丹去世,他的儿子赵偃继位,是为赵悼襄王。这个时候,赵国国君和武将之间的矛盾第一次爆发了。而与赵偃矛盾的对象则是数朝元老廉颇。
廉颇这位年逾七旬的老将,打仗是个好手,但是玩政治还是没有智商的。他打赢了鄗代之战,当上了相国,受封信平君,却居功自傲,没有对新君赵偃表现出足够的尊重。这让赵偃对他非常不满。
这时,有一位名叫郭开的奸臣,素来和廉颇有仇。他趁机向赵偃进谗言,说廉颇功高震主,一直对谁都不服,大王要对他有所戒备,应该解除他的兵权,防止他造反生事。赵偃听从了郭开的谗言,下令廉颇把兵权转交给乐乘。
得知命令的廉颇是怒不可遏,他怎会愿意自己被人架空,当一个光杆司令?更何况他手下的将士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现在交给外人,感情上无法接受。于是,当乐乘前来接收廉颇的军队时,廉颇失去了理智,居然带领一部分将士哗变,围攻乐乘。乐乘不得不仓皇逃走。
堂堂一国相国居然举兵哗变,这让赵偃气急败坏,他宣布剥夺廉颇一切职权和爵位,调动大军镇压廉颇。廉颇战败,被迫逃亡到了魏国。
魏王虽然允许廉颇在魏国居住,但始终没有信任和起用他。廉颇在魏国过了一段平民百姓的日子,倍感无聊。忽然有一天,赵国派了一位使者来看望他。原来,廉颇走后,赵偃找不到一位比他更能打、更有威望的将领。为了防备秦国,赵偃便打算既往不咎,重新召回廉颇,但又担心廉颇年老体弱,不堪大任,所以派了一位使者借看望之名,察看廉颇是否健康可用。
廉颇知道赵使的来意,便热情招待了他,在宴席上廉颇吃了一斗米和十斤肉,以示自己胃口很好,酒席后还披甲骑马,以示自己老当益壮,绝对可以再次上战场带兵。
然而,这位赵使在来之前就已经被奸臣郭开收买了,他回国后向赵偃汇报说:
“廉颇虽然老了,但饭量很好,可惜和臣坐了不长时间,就上了三次的厕所。”
赵使的意思是廉颇装作胃口很好,老当益壮,其实已经是体弱多病,不堪重用了。赵偃听信了赵使的回答,就放弃了召回廉颇的打算。(这个典故也引申出了“廉颇老矣,尚能饭否”的成语)
可怜胡子花白的廉颇苦等了数年,最终也没等到赵王给他的征召令。在痛心和失望之下,他只好听从了楚国人的游说,到楚国当了将军。可是楚国歌舞升平,很少打仗,廉颇没能立下什么军功,又不适应当地的风俗和水土,这让他心情更加抑郁,身体越来越差了。
在人生最后的时间里,廉颇叹息地说:
“我还是想带领赵国的士兵啊!”(我思用赵人)
是啊,在临终的时刻,廉颇仍然思念着自己的祖国,思念着自己的家乡,更思念当初和他出生入死的将士们。只可惜,他再也没法回去了,再也不能和赵国的勇士们一起驰骋疆场,杀敌报国了。
廉颇最终在楚国的首都寿春去世,享年八十五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