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中,我兀自站在原地。
于谷小跑过来,拉着我上车。
轿车后座像个小包厢,架上麦克风和灯光,都可以K歌了。
音响里传来一个男性的声音:“于先生,现在可以出发了吗?”
“可以了,直接去廖夫人家里吧。”
我寻思,他这阵仗是要我立马辞职,跟他回去见家长?这场面我曾在电视剧里见过。不过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于谷拧开香槟的软木塞,倒了半杯,递给我。
我看着身上裹得严严实实的羽绒服,再看看手上的高脚杯,觉得自己和于谷的世界格格不入。
假如我身上穿着深绿色的晚礼服,配上一件貂皮披肩,就有那么点感觉了。至于为什么是绿色,我猜于谷有个死乞白赖的发小。
“先生,你不先带我去买身衣服吗。”
“买衣服干嘛?”
意思是让我保持自己的风格?是啊,哪个母亲不喜欢儿子找个淳朴的媳妇,哪个男人希望恋人见家长时打扮得花枝招展。
我想起电视剧里,男主角带女主出席大场面前,都会先去买衣服,一买就是小半集。女主还边试衣边问男主,这件怎么样,那件怎么样。
男主从货架里掏出一件衣服,扔到女主怀里,“去,给我换上。”
女主换上衣服,一出场,在各种滤镜音效加持下,美得炸天。
每每看到这样的桥段,我都会快进。男人懂穿着搭配?还不是女主本身好看。
扪心自问,我依然期待类似的桥段。我安慰自己,没事,将来还要试婚纱呢。
我小啜香槟,问道:“家母平时有什么爱好?”
“我妈?哦,她早上去晨练,晚上吃完饭,陪我爸遛弯儿,白天看看电视。”
哇,真好,结婚后可以帮我带娃。虽说也可以请个保姆,但还是家里人带放心。
“家母平时喜欢吃什么?”
“水果吧,我妈没有特别喜欢的食物。”
这么说,于谷妈妈对儿媳的厨艺要求应该也不高。
“家父呢?家父空闲时喜欢下棋吗?”
“没有,我爸喜欢到处走走。”
我心里期待着着于谷带我环游世界,最好趁着度蜜月的时候。婚后我要学着经营公司,协助于谷壮大家族企业,还要掐灭某些小秘书的痴心妄想。
我又小啜一口香槟。窗外,连绵的树林逐渐取代高楼大厦,汽车已经驶离市区。
“先生,你家很大吗?”
“不大,就普通的公寓。”
普通公寓?他家住酒店里吗?我内心闪过一丝不安,接着问:“你今天带我去哪。”
“去见一个人,我找到顾客了。”
我咕噜咕噜地把杯子里剩下的香槟喝完。
“帮人相亲?!你坐这种车去帮人相亲?”
“车不是我的,廖夫人,也就是我们要见的人,说派车来接我们,哪知道是这种车。”
“你不是富二代吗?”
“我不和你说过吗,我父母都是普通人,哎对了,聊聊你父母呗。”
我抓起香槟瓶,给自己的杯子满上。我说:“不聊他们。”
“小墨,你喜欢富二代?”
“哪个女孩子不想找个好人家。”
“这样啊。”
于谷端起香槟,他那杯还没喝过,他品了小口,皱巴着脸说:“这也不好喝啊,看你喝的那么欢。”
“你生气了,还是在吃醋?”
当你这样问男人问题,便不给他留下否定的余地。他能给出的回答有无数种,但只要他试图逃避问题,而不是质疑问题本身,就说明他在乎你。
就像于谷这样。
“我吃什么醋啊,恋爱自由,婚姻自由,你喜欢谁是你自己的事儿。”
“我喜欢你个大头鬼啊!”
“都说你有你的自由,还骂我。”他又皱巴着脸喝了口香槟。
他怎么就听不懂情话呢,我心里暗自惆怅。
汽车驶进某个别墅小区,停在一栋红瓦白墙的双层别墅前。一个身穿黑白保姆服的阿姨给我们开门。
“请跟随我前去餐厅,夫人正在用餐。”
在我的设想里,某个家财万贯的夫人,正想给年近三十的儿子谈门婚事,无奈儿子实在固执,只好向于谷求助。
餐厅的一面是落地窗。落地窗外的小院子,草坪剪得只剩薄薄一层,倒还留有些许绿意。院子角落摆着一张白漆脱落的桌子,面儿上积了一层落叶。
餐厅里的女人背对着我们。她穿着一件浅紫色的连衣裙,脖子上的皮肤白皙光滑。
她抬起嫩白的手臂,将钢叉子末端的肉片送进嘴里,接着望向落地窗外。
萧索的小院子,似一面灰色调的油画,衬着她这朵娇艳的紫罗兰。
“夫人,客人到了。”
她转过身来,她的模样顶多二十出头,估计还得叫我一声姐姐。
于谷却唤了她一声“廖夫人”。
“过来坐,阿姨,餐点端上来吧。”
屋里很暖和。我和于谷脱下外套交给阿姨,然后在餐桌的一侧并肩坐下。
阿姨端来两个高脚杯。
小紫说:“坐车累了吧,喝点酒水,解解渴。”
面对年纪比我小的女性,我实在叫不出“夫人”。
小紫先给我斟酒,尽管我坐在离她更远的一侧。
这杯里的红酒甘红透亮,恰似小紫那水灵的红唇。
她给于谷斟酒时,说:“先吃饭,吃完再谈正事儿。”
阿姨端来两个大白盘子,各装着一块油汪汪的牛排。我边切牛排边想,这小紫谈的是哪门子亲事?难不成她想把自己嫁出去?可她都是“夫人”了啊。
我偷瞥了小紫两眼,她这模样如果说是整容,那大夫的技术可谓巧夺天工。
可她的脖子上不见一丝皱纹,手臂和上身也不见赘肉,要说她人到中年,我还真不愿意相信。
于谷说:“小墨,你牛排有点生啊。”
我倒觉得刚刚好,牛排煎得太熟,口感会变柴。
小紫说:“叫阿姨再做一份吧。”
“不用,他吃我的就行了。”
说着,于谷用他那份完好的牛排,换走我那盘已经切成小块的牛排。
我心想,于谷这家伙不会有口水癖吧,天天盯着我吃过的东西。
小紫拿餐巾抹了抹小嘴,喊来阿姨,“今天先下班吧,让司机送你,记得让他回来一趟,盘子明天再来收就好。”
阿姨离开后,小紫说:“你们慢吃,我上楼拿点东西。”
餐厅只剩下我和于谷。我看了看身后,确定小紫已经上楼。
那盘小墨独家口水牛排,于谷吃得津津有味。
“她就是你所说的廖夫人?”
于谷点点头。他就着红酒,又吃了块牛排。
“你是不是喜欢我的口水啊?”
于谷还没来得及回答我,小紫便火急火燎地从楼上跑下来。
“你们先上楼,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