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小区门卫打过招呼后，李高耀驾车直奔廖芊芊的家。
一路上我不断拨打廖芊芊的电话，始终无法接通。车子停下，下车后我推开铁门，冲进别墅前院，却被木门挡在屋外。
我按了几下门铃，朝屋里大喊，无人应答。
李高耀提醒我不能闹太大的动静。如果被周围的住客投诉，门卫会把我们轰出小区。
我绕到房子侧边，挡开潮湿的枝叶，穿过狭长灌木丛，来到房子内侧的小院子。
木板走廊上的落地窗洞开着，餐厅的橙黄色灯光从里屋洒出来。我走到走廊上，从屋里吹来的微热的风，轻抚我的脸颊。
屋里不见人影。我喊了声“有人吗？”
“姐姐？”
我转身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园子角落里，那张积满落叶的小桌子下，隐约能看见一个人影。
“廖芊芊？”我试探着靠过去。
我蹲下身，试图看清小桌子下那人的模样。
那人身穿一件浅蓝色的吊带裙，右侧的肩带耷拉在胳膊底下，沾满污泥的裙摆下，缩着两只紧绷的脚。
“姐姐！”
几乎是在我看清的她的同时，她扑进了我的怀里。
她的头发里有股莫名的花香，她在我耳边低声哭泣着。我下意识抬起手，轻抚她的后背。
她后背的肌肤犹如大理石表面，光滑且冰冷。
我松开她的胳膊，脱下身上的大衣，裹住她冻红的肩膀。
她瘫坐在潮湿的草地上。随后来到小院子的于谷，同我一起扶起廖芊芊，把她带回屋里。
关上落地窗后，屋子里的温度渐渐回升。
李高耀从厨房端来一杯热水。沙发上的廖芊芊接下杯子，之后便低头凝视杯子上的热气，一言不发。
我不知该如何开口。进屋后，借着明亮的灯光，我看到廖芊芊左脸上有一个鲜红的掌印。我大致猜到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事？”
我瞄了于谷一眼，示意他先闭嘴。
“先换身衣服吧，”我双手握住她捧着杯子的手，“你房间在楼上吗？”
她点点头。
我牵着她上楼，楼梯走到一半，我发觉楼下两位男士正茫然地望着我。
“你们俩在楼下等会儿。”
廖芊芊的房间里有股薰衣草的香气。她脱下大衣还给我，手上还捏着张皱巴巴的纸。
“我早上……在门口捡到的。”
我的名片，估计是昨晚从大衣口袋中掉落的。
“我不想麻烦你，可我实在找不到别人了。”
我摘下夹在她头发里的一片枯叶，“没事儿，你洗澡，我下楼等你。”
她抓住我的胳膊，“能在房间里等我吗？”
她那恳求的眼神让我一下子慌了神，感觉就像那个扇她巴掌的人，此刻就盯着我的后背。
廖芊芊沐浴期间，我坐在她的梳妆台前，望着桌面上的瓶瓶罐罐发呆。都是我没见过的西文品牌。我猜这些都是护肤品。我没看到口红，也找不着眼影。我忽然想起她家有间衣帽间，她不必在这里化妆。
廖芊芊从浴室里出来。她披着一件粉色的浴袍，头发湿哒哒地贴着左肩，小脸蛋儿红扑扑的。
恍惚间，我想象中那个十六岁的女孩，那个对着她心仪的男人说，“想要一个家”的女孩，和眼前这个浸润着水汽的女人完美重合。
“能……帮我吹头发吗？我胳膊还有点疼……”
我走近她，“我帮你看看。”
她顺下浴袍右襟，肩上有两块紫色的淤青。
“你家有药箱吗？”
她套上浴袍，摇摇头，“没事儿，待会儿我拿冰块敷一下，过几天就好了。”
我看着她脸上依然清晰的掌印，“疼不疼？”
她摇摇头。她侧过身子，想要掩饰什么，可我还是在她低头的瞬间，看见了她眼角的泪光。
“我只是想让自己死心，我想着如果岚山拒绝我，我就可以找个理由离开了。”
她牵起我的左手，两只拇指轻按我的掌心，她低着头，泪光闪烁。
“他和他妻子这么多年，一直很恩爱，我从没想过他会答应我。”
“我只是想离开而已，我坚持不下去了，看到她们……他只要拒绝我，我就可以……”
她松开我的手，捂住倾流而下的泪水，
我帮她吹干头发。她脸上的泪水也在彼此的沉默中隐匿了。
此前，我曾想过劝廖芊芊放弃吕岚山。可听完她这番话，我的内心开始动摇。
如果她和吕岚山真心相爱，那么我有什么资格指责她呢？
廖芊芊端坐床沿，神情较方才平静些许，“我不想下去了，你们离开前把门带上就行。”
“你一个人可以吗？”
她笑了，那笑容就像破云而出的暖阳，“没事的，这里安保很好，她能带人进来，是因为我让门卫放行了。”
她似乎读出了我的疑惑，“是吕岚山的妻子，她说想和我当面谈谈，没想到她……”
“我帮你报警。”
“不要。”
“她之前不是也找过你，万一她还想找你麻烦。”
“让她发泄吧，本就是我的错，我不应该……我应该安静离开的，等过几年，我肯定会忘了他，如果我不知道他的心意……”
她接着说：“公司刚上市，我不想给他添麻烦，这点皮肉伤，还伤不了我。”
“可是……”
她又握住我的手，“姐姐，你能来，我真的很……”她低下头，眨了眨眼睛，眼眶中的泪水扩散开来，“一直以来，我都是一个人，我真的很感谢姐姐你。”
她松开我的手，拭去脸上的泪水，“不知道为什么，在你面前我就变成了爱哭鬼，可能，可能是姐姐你让我觉得很安心吧。”
我离开前，她拜托我转告李高耀，让他不要声张。她还说改天请我吃饭。
回去的路上，我只说了一句话，“吕岚山的妻子找人打了她。”
李高耀没多说什么，想必他早已有所察觉。
于谷也跟着沉默。之前我信誓旦旦地拒绝廖芊芊，这会儿我又有些同情她。对于我的游移的立场，我猜于谷心里有些怨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