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十里铺子待了三日,顾音就要把这里的所有菜式都吃了个遍了,还是没有见到南镇抚司的人来。
她逮了个机会,极力坐的随意,挑了个单坐着的一个公子哥的桌子,坐在一旁搭话道:“都说十里铺子招待的都是京城的达官贵人,可我瞧着进来的人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啊。”
被搭话的这一个,原来抬手准备抿口茶,突然一个女子坐过来,听见搭话,斜着眼将顾音一瞥,并不准备搭理她。
顾音觉得碰了一鼻子灰,讪讪一笑道:“我听说锦衣卫的萧大人要来十里铺子呢,不过我已经来了三日了,却还没见着他。”
她停下来,却撞见被搭话的人颇带着几分戒备的眼神,心里不禁有些莫名的不安,眨巴眨巴眼睛问道:“不知你可见过萧大人?”
“你同他什么关系?”
男子问的简短,也不回答顾音的问题,眼神犀利,逼得顾音眼神躲避不及。
“说来也话长……”
顾音才说出这几个字,却被这人打断道:“那就不要说废话,挑重点说。”
顾音被他噎住了话,心里怪这人说话怪癖,又后悔自己问的唐突,刚要说话,外面进来一个仪表堂堂的男子,带着佩剑,径直朝自己走过来,她有些迷惑,又要张口问话,却见进来这男子对着旁边被搭话的怪癖男人说道:“大人,有准信了。”
他说了这么一句,把顾音狠狠一盯。
他口中称这男人为大人,看来也是什么京城的官。
是官倒不意外,十里铺子来的从来不会是什么平民百姓,除了此次开了先例的自己。
顾音知道是要防着自己偷听,看来人的气势汹汹,知道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急忙做出识时务的样子,拿手把耳朵一捂,哈腰道:“你们讲你们讲。”
“且慢。”
顾音的手被方才单坐着的男人一拽,差点没摔着。
男人对着来人吩咐道:“你再去探探。”
来人和男人会意相视,点点头带着风便出门去了。
顾音望着来人出了十里铺子,回头怯怯地朝男人望了一眼。
“怎么,你怕我啊?”
语气中带着戏谑,听得顾音心里倒有些不悦,她最恨的就是别人瞧不起自己,将被拽着的手狠狠一甩,定定地坐在那人面前,清了清嗓子道:“笑话,十里铺子这样的地方,我一个姑娘家独身住了三日了,也没在怕的,怎么会怕你?”
她因为要壮壮胆子,所以说话的声音格外大,男人听了勾着唇角一笑。
“你笑什么!”
男人揉了揉太阳穴道:“你说的这样大声,是故意叫人知道你一个女人独自一人么?”
顾音闻言,四下环顾一圈,原本就注意到十里铺子难得的女顾客的住客,一下子都把自己盯的死死的,顾音不禁咽了咽口水。
“呃……这不是给你证明一番我……”顾音抬眼打量了几眼面前的男人,改口道:“我都不知道你是谁,凭什么要告诉你我和萧大人什么关系。”
那男人摇摇头,努努嘴笑道:“我同萧大人关系十分好,他在这儿住也有一两日了,你若同我讲讲,我还可以替你给他转告几句话。”
他认识萧琅风?
顾音才要高涨起来的气焰一下矮了一半,虽然娘亲总是说同萧琅风的母亲替自己订过婚约,但是毕竟已过了十二年,萧琅风连自己都未必记得,何况自己也早已认不出他,若是眼前这个男人真的认识萧琅风,自己说的话岂不是像是编纂出来的谣言?
不妥,不妥。
顾音回头顺着男人方才努嘴的方向望去,一扇紧闭的窗户,正对着十里铺子的大堂中央,位子倒是不错。
原来是住在那,顾音心里暗暗盘算了一番,已经不打算同男人废话,知道男人有了兴趣,也不好就走,捂着肚子皱眉道:“唉哟,我肚子有些不舒服,我先去方便一下,公子您自便。”
说完,捂着肚子就往楼上折去。
男人望着她上了楼,脸上挂着笑,眼神却渐渐冷了下来。
“毕凌!”
方才出去的那人闻声提着剑就进来了,走到男人面前听候吩咐。
“即刻备马,带好咱南边的人,先把人给我抓了。”
毕凌得了令,答应了一声,出门上马直往府衙去了。
男人起身背着手,朝四下里狠狠地望了一圈,一众食客都把头低下,这里常来的达官显贵,不会不识此人。
萧琅风,南镇抚司从三品指挥同知,北镇抚司指挥使萧谦的儿子。萧家父子二人几乎统领了整个锦衣卫,就是在宫中又得萧家小姐萧淑妃的帮衬,甚是得皇帝圣心。京城的官谁人不识萧琅风,办事雷厉风行,年纪不大,城府却极深。
萧琅风既看着顾音上了楼,知道不是真正的肚子疼要去行方便,背着手跟着到了自己的住的那间厢房外面,果然瞧见顾音鬼鬼祟祟地扒着门往屋里偷窥。
“看什么呢?”
“当然是萧大人……”
顾音话说到一半,不知道萧琅风什么时候跟上来的,心虚着慢慢回过头来,靠在门上勉强一笑:“公子怎么上来了?”
萧琅风饶有意思地看了两眼顾音,又看看她怀里已经半露出来的玉牌,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心里却已经提起了戒备。
不会看错的,那是六公主的玉牌。
他伸手一扯,玉牌整个被扯了出来,顾音连忙扑过来要去抢回来,奈何萧琅风个子要高出一个头,手一抬,顾音绕着在他身边跳了一圈也够不着。
“那是我的。”
顾音急红了眼,顾不得许多,伸手就要给萧琅风一拳,萧琅风眼疾手快,空着的手一把攥住了顾音挥过来的拳头。
“你说是你的,可我怎么瞧着这是萧大人的东西呢?”
顾音从花似锦那得到的玉牌,不知玉牌的来历,眼前人自称与萧琅风熟识,又说这玉牌是萧琅风的,自己心里没底,一时不知道如何反驳,当下愣住了。
萧琅风望着顾音一脸委屈却无话可说的样子,不禁轻笑着撒开了她的手,把门一推进去了。坐定望见顾音还背对着自己站在门口,招呼道:“愣着作什么,进来啊。”
这个姑娘看起来傻乎乎的,原以为能够独自住在十里铺子的姑娘家应该不至于像表面看起来的那样,结果几句话交流下来,还真的是个傻姑娘。玉牌既在她手里,不如先套出几句话来,六公主的事虽然不归自己管,好歹被自己碰上了,调查一下也不会错。
顾音原本就要进来,抬眼撞见萧琅风嘴边猜不透是什么意思的笑意,不禁迟疑了一下,刚踏进来的半只脚又小心翼翼缩了回去。
萧琅风唇角的笑意深了许多,虽然傻,警惕心还挺强。
遂起身,几步走到门口,抓着顾音的胳膊一拉将她扯了进来,然后把门外的情况一观察,确定没有人了,才把门关上,回头和略显拘束的顾音对上了眼。
“说说?”
顾音知道要自己讲讲玉牌怎么来的,嘴上却装傻道:“说什么?”
萧琅风拈着玉牌在顾音面前晃了晃:“确定不告诉我这是怎么来的?”
顾音紧闭着嘴巴,做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那好,那你可真没机会见着萧琅风萧大人了。”
“你怎么知道我要见萧大人?”
顾音说完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嘴,奈何话已说出,萧琅风也听见了。
萧琅风一挑眉,知道顾音要见自己,便盘算如何好好利用这一点。
“你若说了,我可以考虑带你去见萧大人。”
他说的同花似锦有些相似,不过花似锦还给了自己一块玉牌,眼前这个男人光是动动嘴皮子,还把自己的玉牌抢走了,要怎么去信他呢?
顾音半信半疑道:“我凭什么要相信你啊,我都不认识你。”
“所以你才要和我说说这玉牌的来历,或者……”他把顾音上下打量了一番,突然觉得有些面熟,奈何记忆久远,一时想不起来,“讲讲你的来历。”
顾音咬着嘴唇把萧琅风一盯,心里思索了一番,慢悠悠道:“我和萧大人有婚约,我是来寻夫的。”
这句话一出,萧琅风刚刚抿的那口茶差点没喷出来。
“你说什么?婚约?”
他来京城也来了十几年了,从来不曾听见父亲母亲说过自己和哪家姑娘订过亲。
“我凭什么信你的话?”
“你让我说的,我都说了,你不信我有什么办法?”
顾音心里有些忿忿不平,抬手暗地里捏了捏自己怀里的那半块碎玉,还好,还在。
萧琅风却把她抬手在怀里那番动作看的真真切切的,知道还有什么东西被她藏着。
得想个法子将那藏着的东子也套出来。
“你不让我信服,我怎么好带你去见萧大人呢?”
萧琅风冲着顾音挑了挑眉,示意她说出来,顾音眼珠子转了转,不知道该不该信眼前的人,来时娘亲就嘱咐过叫自己小心行事,莫要信了生人,如今自己已经破了一次例,信了花似锦,难道还要信这个面前都不知道名字的男人么。
她想到这,又悄悄抬眼瞧了瞧萧琅风,萧琅风撑着头回以一笑。
罢了,再赌一把。
“我有阿娘订亲时的信物,你要是带我去见萧大人,他会知道的。”
“什么信物?”
顾音没再多想,从怀里掏出那半块碎玉,紧紧抓着送到萧琅风眼前,萧琅风不会看不出她抓碎玉抓的用力,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你笑什么?”
“没什么。”
他把顾音又看了好几眼,从腰间扯下随身佩戴的那块玉,正好和顾音的凑成了一块完整的玉。
顾音吓得把玉一收,向后连退了五步。
萧琅风笑着打趣道:“怎么,见了自己的夫君还认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