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安静地等待
“秦晴……”声还没发完，眼前就模糊一片，伸手将他的手慢慢举起来查看，用力地眨眨眼才能看清楚一些，这是怎样的一双手，双手的掌心及指关节处都是清晰见骨的伤口，还是冒着红色的液体，楚林一把扯下自己被划破的袖子，一手强行按住泊泊不止的胸口，一手胡乱地缠绕着他的双手。
“秦晴，你一定会没事的！你一定会没事的……”除了一直说这句，还有死命忍住不哭的呜咽声。
秦晴并没开口，只是朝她淡淡一笑，而后晕了过去。
“医生……医生……”楚林从来不知道自己也会像医院里那些病人家属一样发生这种声嘶力竭的尖锐声。
不知道那个女人是如何被制伏的、也不知道那些人张着口焦急地对她想要说什么，楚林只想要寸步不离地守在秦晴的手术室外。
“楚楚，你去处理一下伤口！”秦夜走到浑身是血的楚林身边，低声劝道。
楚林慢慢地抬起头，秦夜就看到她满脸泪痕，全是血的双手也抖得像是秋天的落叶。
秦夜在她身前微微蹲下，伸手将她扶住，“楚楚，你放心，他不会有事的，如果秦晴醒来看到你这副样子，他会很担心的！走吧，乖！”这个字眼他有多少年没有用过了，但是此时这个失魂落魄的女孩显然能用上。
楚林听到最后一个字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再反抗、默默地任秦夜领着她去包扎伤口。她的那身衣服满是刀口血迹、破烂不堪，刀口经过消毒处理后并无大碍，也不知道秦夜从哪里找来替换的衣服，她换上以后就一直坐在秦晴的病床前，任他再怎么说也不愿离去。
秦晴就像睡着了一般静静地平躺在床上，胸口及双手都裹了厚厚的纱布，不用想也知道他现在很痛，可是他的脸上却带着淡淡的笔容，和他晕厥之前一样……很安心的笑容。
她鼻子一酸，吸了吸气然后慢慢地伸手将他的熊掌轻轻捧着放在唇边，“你这个白痴！”明明因为他的脱险想要开心地笑来着，明明高兴得胸口都发痛了，可是眼眶里的泪水却不停地往下掉，怎么擦也擦不干。
“还好你没事，还好你没事……秦晴……”
门外的Doris看到这一幕，站了一会儿就替他们将门轻轻带上，转身离开了。
什么样的爱情可以在伤痕累累之后还能继续呢？楚林，你的爱会是吗？在被秦晴亲手伤过以后，你还敢再爱他吗？可是，如果你放手的话，那他就什么也没有了……
感觉到手上有动静，楚林马上就清醒过来，眼开眼就对上秦晴的黑亮眼眸，欣喜若狂，“秦晴，你醒了？”看到他拧着眉头重重地哼一声，才发现自己激动地紧握着他受伤的手，立刻弹开。
“对不起！是不是弄疼你了？”
秦晴看到她一脸的担忧，望着她淡淡地笑道，“还好，不疼。”
看到他这样俊美绝伦的笑脸，楚林极不争气地脸腾一下就红了，像是怕被他发现般马上垂下头来，让人毫不怀疑要是地上有个缝，她就能钻出去。
楚林，你太没用了，他不是一直都是这样笑着的吗？你不是已经看过很多次了吗？怎么现在才想起来要害羞啊？丢脸死了！
没有用，越是这样给自己打气，楚林连同耳朵和脖子也都热了起来。
楚林认命般地清了清嗓子，“秦晴……你……你……爱我吗？”双手死命搅着秦晴身上的床单，她也感觉到床上的他听到这句问话以后呼吸一下停住了。他也觉得自己这样很失礼吗？明明下了很大的决心一定要问清楚，可是要她这样对着一名男子问出这种话还是很不自在。
空气里比无声还要无声的安静。
“哼哼……我有做出什么事让你产生这样的错觉吗？”秦晴突然轻轻地笑着回答。
楚林蓦然抬头，一脸地不相信。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他之前不是……其实楚林在得知他要订婚以后的那几日，也回想起他们在一起时所发生的事，虽然后知后觉，但是也能体会到也许他至少有那么一点点是喜欢自己的，可是为什么他现在要这样说？
“……我……我……那你为什么要那么拼命地救我？”像是找到一点喜欢她的证明一般，楚林激动道。
他只是抬眼看着她，然后淡淡地说道，“不是因为你，任何人像你一样，我都会奋不顾身相救的！”
“秦晴？”不可置信地轻唤，这显然与她之前想的差得太多了，她以为那个杀手的事件可以证明他至少是在乎她的，她以为只要她拿着那块斯过来找他、跟他表白自己的感情，他至少……至少……到少不会像现在这样！
哪里错了吗？
“那这个呢？”楚林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块红色的玉石，“这块价值连城的斯，你为什么会送给我？还留下一封信让我等你！”声音有些尖细、举起来的手也有些发抖，双眼直直地盯着他，想要仔细地辩认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但是很失望，他的表情是一尘不变的表情，还是笑得那么恰到好处的优雅，脸上、身上的伤也一点都影响不到他。
有次放暑假去许月玲家小住，在路上遇到的抢匪死活也要抢下她系在脖子上视若珍宝的红玉，楚林死也不肯给，最后那根黑线居然生生被扯断，她细小的脖子也因此被划了一条血痕，挣扎中也受了伤，这也是为什么后来楚父和楚俊硬逼着她习武的原因所在。也因为那次事件她才知道这块玉原来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玉，叫做斯，红色的则更为罕见，于是这么贵重的东西她不敢再带上身上，而是……与那封信一起埋在那棵相思树下……
“那只是年少时的冲动罢了，如果你不介意，现在也可以还给我？”秦晴盯着他一字不句地话道，怕对她的打击还不够一般，他垂下那极美的双眸又缓缓抬起来，笑接着说道，“而且，你不也在不知我是那个男孩的情形下……爱上了我吗？这样的你，又有什么资格拿着这块斯来质问我的没有守约？”
楚林像是被人当头泼了盆冰水一样，愣坐在那里，脸色惨白就像是病房里的墙。
楚林慢慢地走到她的面前，一脸的受伤与不解，“方颖，为什么？明明是散瞳剂的托吡卡胺会却变成了缩瞳剂的噻吗洛尔？”
听到她这么问，方颖身体一僵，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连忙低下头来避开她追问的视线。
“方颖，我想了很久，实在不清楚我们之前到底是怎么了？你可以说清楚一下吗？”楚林无奈了叹了口气，之前她们不是相处得挺好的吗？为什么现在变成这样呢？之前躲着她、不愿跟她住在一起也就算了，现在居然对无辜的陌生人下手，如果不是处理及时，那个小女孩可能就会终生失明，到底是怎样的恨让胆小的方颖做出残忍的事呢？
她真的不明白。
方颖像被她这么无奈的语气烫到一般，呼地抬起头来狠狠地瞪着她，歇斯底里起来，“为什么！为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吗？楚林，你敢说你一点都不知道！”
她看起来很激动，向前跨了几步，声音也比平时要尖细很多。
“楚林，我从来不知道你居然是这种人！”
她稳了稳自己的情绪才开口，“我爱秦师医，从见到他第一眼就爱上了他，之后他也约我出去喝茶，你知道我当时有多么开心吗？幸福到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我打心底里感谢老天爷，一定是老天爷可怜我从小无父无母、孤苦伶仃，所以才会让我遇见他，可是……”她突然凶狠地望向楚林，一字一句，“可是，他约我出来却一直不停地问关于你的事，我后来才明白，原来他之所以会约我，只因为我是你的室友！为什么，你那时根本就休假在家，你们连面也没见过，为什么他却知道你，为什么要一直问你！为什么……为什么他不看看我……我明明也很爱他……”
泪水从她削瘦的面颊流了下来，“他就是我的幸福，我不能错过他，我跟他表白，但他却说……他这一辈子只会爱你一个人，他说他爱了你已经十五年，十五年啊，呵呵……真的很长，长到我怎么也赶不上……”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神情有些恍惚，“……他爱的是你，升职的也是你，这样得天独厚的你却根本不将他放在眼里，所有的人都知道他爱你，可是你却一直不冷不热地把他架在半空中，不仅如此，你还跟那个有钱的大少爷来往频繁，你！你注意过他暗然感伤的眼神吗？你注意过你日渐消瘦的身影吗？你明明不爱他，为什么不干脆放了他呢？为什么不直接拒绝他！还害他受重伤、双手都被割伤，就算以后治好了，他也再不能做手术了，他的医师生涯就这样断送在你的手里，你知不知道！啊……”
她双眼通红地盯着楚林，如同一只受伤的野兽。
楚林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然后淡淡地问着，“所以呢！这就是你要对那个小女孩出手的原因吗？这就是你为什么要在手术室里换药的原因吗？她又有什么错呢？你恨的是我，你是想让我手术出错而身败名裂吗？报复的方法有很多，为什么不直接冲着我来？”。
方颖泄了气一样顺着墙壁跌坐在地上，泪水干涸、眼神空洞。
“这种事就算我不说，他们也会查出来的，方颖，你自己去跟主任坦白吧，所幸没有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我想主任她也一定会从轻处治的。”
楚林没有过去扶她，如果去扶一定会更伤她吧？
果然是这样，他果然是爱我的……如果只是我一个人这样以为那也许是错觉，但如果身边的人都这么以为，那就肯定是真。
秦晴，原来你真的爱我！
我只要知道这点就好了，之前是我没有等你，在没有发现你是那个男孩的时候就爱上你了，你说得一点也没错，你和我不一样，你是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就是那个失明的小女孩，只有你做到了那个约定，我是真的没有资格去那样质问你。
楚林慢慢地往前走着，不自觉得走进了那片小花园，已经是深秋了，树上的叶子全都变黄变红了，也掉得差不多，满满一地、踩在脚下吱吱作响，像是要提醒楚林时间真的过去好久了。
两个月之前秦晴已经离职去美国做手部的复健，她也知道他的手就是恢复得再怎么好也不可能再进手术室了。
秦晴？如果……我从现在开始等你，会不会还来得及？
两年后，春。
潘若尘抱着个小男孩，虎头虎脑的，特别讨人喜欢，乌溜溜的黑眼睛到处乱看，而楚林就在他们的身边，潘若尘时不时侧身跟她说着什么，小男孩径自伸手想要拿货架上的东西，够了好几次仍是没有得逞，见确实没有人在意他的存在终于发飙的哇一下大哭出来，潘若尘显然还没学会怎么当一个爸爸，看到他哭得这么惊天动地一脸的不知所措。
楚林放下手里的东西，伸手把他接了过来抱在怀里，三下两下就把他哄得泪中带笑，将他小花猫一样的小脸蛋擦干净以后，还低头重重地亲了一口，小男孩开心地大笑着，手舞足蹈地反亲了楚林好几下。
秦晴就站在离他们不到几米的地方，静静地望着这一幕，脸上仍是淡淡的笑容。
楚楚，你现在这么幸福真的很好，很好！
“喂，你舍得回来啦？”突然肩膀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回过头就看到了气焰嚣张的许月玲，他担心的看了眼楚林那个方向，但是他们已经不在了，还好，如果她是幸福的，那自己还是不要出现在她的面前比较好。
他安心地对许月玲一笑，“嗯！今天刚下的飞机！”然后他也看到了许月玲身后那个英俊秀美、抱着一个小女孩的男子，小女孩时不时的亲亲那个男子的面颊，男子每每都会宠爱有加地对她笑着。
“这是你女儿？”他想起两年前离开的时候许月玲是怀着身孕的。
“是的，很可爱吧？”她转身将小女孩抱过来递给秦晴抱，“老二，快叫叔叔！”
“玲玲，都跟你讲了，她是老大！”身后的男子微蹙秀挺的眉，开口反驳道。
“当妹妹好些，有哥哥保护，不然要男孩子做什么啊？我是他们的妈，我说是她是老二，她就是老……老二，你干什么！”许月玲还没跟那个男子理论完就大呵了一声，因为她就看到自己的宝贝女儿居然亲了秦晴一脸的口水。
“你这个没有节操的小色女，看到帅哥你就亲，你以为帅哥都是你爸啊！你老娘我都没有你这么有胆色！”一把将她抱回来头对头地雷了雷，挠了会痒痒逗得小女孩咯咯笑，然后就还给了身后的男子，开始为秦晴找纸巾。
“爸爸！我要吃薯片！”小女孩指着另一边货架，那男子得到许月玲的点头许可后就抱着她走开了。
“你先生？”秦晴接过纸巾擦了擦脸。
“错！是准先生，目前为止还没有走马上任！”很满意地看着不明白的秦晴她接着说道，“我后天回老家结婚，来参加我的婚礼吧！至于礼物嘛，差不多就得了，嘻嘻，记得一定要来啊！不然让你后悔一辈子！不说了，我得先走了！记得一定来啊！”许月玲说完见他笑着点头才朝那父女两的方向跑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