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哥接到方菲决定辞职的信息时正在外面收款,一回来就单独将方菲叫到了办公室,问方菲辞职的原因,方菲怎么能说是想摆脱父亲的影响呢?
前段时间回家与父亲交谈,知道公司做的项目与父亲最近在做的是同一个,公司做着设计,父亲的公司做着地勘,父亲团队的成熟与李哥这成立三年多的团队是没办法同日而语的,这么大个项目有合作,想必是李哥和父亲的交往也不只是一两年了。如果说毕业实习时到李哥帐下是一个偶然,那么实习时超出其他实习生多得多的锻炼机会,还有受到指导人的诸多关照就绝非偶然了。只是当时满心以为这是自己的能力展示出来得到公司的认可,以至于毕业去另一家公司转了半年都在怀念着这里,每个团队都有它自己的性格,由此营造出来或者自然产生的氛围是挺不一样的,方菲准备离开商家来这里是就这样想着,也许李哥是她职业生涯里的以为伯乐。
知道父亲说起这一切,跟李哥的市场关系与所谓的私交之后,方菲的想法犹如一只冬天里的玻璃杯,突然接到外面倒进来的开水后,杯底被内外温差以规律而有力的曲线拉得裂开、脱落了来,掉到自己的心里,剜起两道深深的血痕。
方菲失望了,彻底失望了,终究只是一个呗隐形福利浸润这的角色,之前却天真地以为这福利是自己的学识与能力带来的,怎么会又是现在这样。不知父亲现在这个时候说这些的深意是什么,痛归痛,先忍着吧,以前这种自己不想要甚至抵触的关照得到的还嫌少?先看看父亲怎么说。和颜悦色的顺着父亲的思路掏下去才知道,原来是想让她在公司有所进步,让她把车开来上班,李哥再把握时机让她参与项目管理,跳出技术,往人力资源管理和项目商务上延伸。
李哥当然就会跟他说她这种能力的人很难得,想让她在公司有个更好的发展,只是现在公司项目回款上压力比较大,最近与其他几家公司PK方案的一个项目流产了,所以需要时间,一旦有新项目开始,就让她从项目负责人做起,公司几年走了几个人,人手上也很紧张,希望她再考虑一下,不要轻易地说辞职。
方菲说不过他,便委婉的答应说考虑一下,后面有什么想法会如他所说及时跟他沟通。
当天晚上,方爸爸知道这事火了,在电话里大发雷霆,说方菲不知好歹,猴跳鬼跳的,完全不知道他的良苦用心。方菲气也不小,针锋相对地指责父亲不会听别人的想法,所有人在他手里都只不多是一枚棋子,而这盘棋是他一意孤行布下的。父亲怒不可遏,说不要住他在杏城买下的房子,那是他一意孤行的错误,车也是,不值得她用,从此各不相干。有能耐就转行吧,也别在杏城了,省内也别呆了,省得哪天不小心又有人说是他女儿。方菲刹不住车,说这就把车停车库里,车、房的钥匙明天给寄回家去。
第二天,方妈妈打电话来,先问她是怎么想的,从小到大,性格倔得跟爹没有两样,又说了一些可怜天下父母心之类的话,把方菲说得想哭,想到头一天说的是有点过了,不该这么讽刺爸爸。想给他道歉吧,肯定是电话里又要一通骂,干脆不说了,好言好语诓妈妈一下。方妈妈一听有转机,就开始表达自己的想法了,说确实不应该辞职,方菲哭笑不得,只能跟妈妈说了一些含糊话,对母亲稍事抚慰。
第三天,李哥单独把她叫到办公室,见面就说公司的项目情况,做出的成绩很可喜,同时也在和另外几件公司洽谈战略合作的事,公司正逐步走出单一的市场模式,不仅仅在公建上做好,在商业项目上也要因时兼顾,每一个机会都要牢牢抓住,如果能拿下接下来这个大房开的项目,一定能稳扎稳打的将它做好,那时候局面就打开了,做到省内前三的优秀团队都不是什么问题。打算下一步就从外省遴选一家名声好、实力强的设计资质,买断其在省内的权限,专心的做一个省内品牌,打造出一个良好的口碑,到时候做项目做不完的都有。
方菲听得耳朵起茧,她已经完全失去了信心,不顾李哥一大堆的铺垫,单刀直入的说已经决定了还是要辞职,之前项目上的事请安排人员尽快接受,钱的事按工作产值来算,该是多少是多少,如果公司现在发不了产值,那么可以将账列清楚了,后面发得起的时候再说,但算清产值是必须的,请尊重在公司这段时间的忙碌工作。
李哥无话可说,只能全盘答应了她的诉求,安排人与她交接工作,并且安排在最近几天内单位小聚一下,算是为方菲送行吧。
直到交接工作,同事们才知道方菲辞职的事,包括简明和李念,大家都来问长问短自不必说。到了晚上,李念发信息问方菲为什么要辞职,方菲没有回他。
聚餐还是在上次那家餐馆,星期五下午下班时间还没到,简明、李念、方菲、陈头儿已经溜到中午预定好的房间里打麻将了。其他两三个手里还有事忙着,想提前走得走不了,简明有一次为了凑数上了麻将桌,为了给方菲送行,输点钱倒也没放在心上了。
陈头儿打得好,一边打牌一边聊天,现在李哥还在外面,陈头儿仗着自己年纪大些,说话也比平时要大声得多,还颇有气派,藏在心底的那份自信不小心蹭了出来挂在脸上,俨然就是李哥的样子了。“公司现在后续项目不顺,做的事也都是去年留下的一些扫尾工作,虽然说施工图绘制加后期服务也让人忙得不可开交,但没有新项目继续做着方案,心里还是不太滋味。不过李总仍然没有觉得艰难,外面仍然还有很多机会,一定不会在年底发奖金的时候让大家失望的。”
李念问陈头儿:“陈哥,前段时间张小顺走的时候工作产量计算得很清楚的,后面给他发钱没有?张小顺的工作能力大家也都有目共睹,去年的那两个项目都是他做的方案最后汇报成功的。”
“不错,他辞职前似乎是公司的大梁,但具体情况你们哪有我清楚呀,每次汇报前两天,李总那已经开始联络听取汇报的专家做公关了,汇报完之后害的连甲方、专家一起请吃饭,答谢。我看还是李总仁慈,对他做的好些错误看在眼里但也没挂在脸上。”
李念知道跟王哥讨论这种事是没有结果的,张小顺原先做方案是两个星期没离开办公室,带了床被子在休息室的床上放着,晚上困了就在沙发上躺一会儿,项目通过后在家休息了两天。还记得去年国庆的时候,大家都在起哄他准备买车的事,说是照她这干劲,年底提个二三十万的车是低标准的吧。谁想到过完年多久了,还是没见他说提车的事。陈头儿一天只顾开车,载着李哥去这去那,设计人员的苦他哪里知道,在外面抽一包好烟,洗一次舒服的桑拿,住一次高档的酒店,就足以让她品咂几个月的了。
陈头儿还继续说张小顺的事,他说他知道张小顺做的那些项目的进账情况,能说李总会玩他吗?李总现在准备跨行经营、做一家小有规模的私人医院,那好说也是小几百万要砸进去吧,哪会在乎张小顺这点小钱。
这是哪跟哪啊,驴唇不对马嘴,听得简明又气愤又好笑。
七点钟了,服务员难着菜单来请点菜,方菲才打电话去给办公室加班的人,有两个已经离开办公室走了,说是家里有事,另外一个说身体不舒服,加会班要回去休息,不想吃饭了,前台的那个小妹送资料到一个项目上去了,今晚的聚餐就他们四人。
陈头儿打开了从办公室带来的那瓶酒,给简明。李念倒满一杯,举杯想方菲说道:“记得你才来公司实习时,还是我给你安排座位的呢,过了一年你正式加入我们,没想到如今要走了。我在想,明年或者后年,你还会不会出现在外面团队里呢?嗯!”
“不好意思,陈哥,谢谢你对我的关照,感谢。”说着也举起了杯子里的果汁。
“陈哥,我也要谢谢你在这一年多来对我的关照。”李念举起杯子。
“哦?你也要离开我们吗?”
“哪里的话,陈哥,我还要靠这份工作买房买车呢,你不会想现在就赶我走吧,我壮志未酬,你舍得就这样让我离开呀?”
“你小子今天不太在状态吧,打麻将都输了。”
“唉,画图画傻了。”李念低头看着酒杯。
“陈哥,来,敬你一个。”简明将手中的杯子往前凑,大家碰了一下。李念以前喝这种场合的就总是很保守的,说干杯其实只喝一半,然后马上将杯子添满,今天不一样,头往后稍稍一仰就喝个干净。
满满喝了三杯之后,简明开始吃饭。可李念一反常态,与陈哥频频举杯,转眼已经去了大半酒,还没见李念又停的意思。简明起身上洗手间,到了外面给李念发了条信息:“少喝点,等下我请你喝方菲,外面三人找个地方坐坐。”
回到座位看李念还是没停的意思,陈头儿和李哥在外面时无论见到谁都要陪小心,喝酒的事因为开车,自然也不会让他喝,今晚有人捧着他,可谓是过了一把干瘾,乐在其中,也不见什么醉的迹象。简明把刚才的信息截图给方菲看,方菲看到信息笑了笑没说话。
简明满上了一杯酒敬陈头儿,李念还要举起杯子说陪喝,简明一脸不耐烦的样子:“你给我个机会行不,先吃点菜,啊!”李念没话说,把杯子放下,拿起筷子调荤的吃。
李念听电话响起,掏出来一看是方菲,抬头正要问方菲,方菲抢先说道:“啊,拨朋友的电话呢,怎么一不小心打到你这了。”说着把电话放下。李念看她拨错电话,那就挂掉重新打呀,却又不打了,奇怪得很。看到简明的信息,吃了口菜回道:“好的,准备撤。”
三人来到一家小咖啡厅,这里的老板真用心,在这炎炎夏日,把一贯常用的黄光射灯改成了青光,淡淡的,只留着吧台旁边驻场那里,用一溜强烈的暖黄光早着,简明三人调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这青光让人不觉得是炎热的夏天了,亦或是夏天里走进了一个四周全是水幕的清凉境地。
简明要了一杯毛峰,给李念点了普洱,方菲要了提拉米苏,驻场歌手抱着民谣吉他唱着:
当我看到了面前浓浓的雾
想要拨开把前面看清楚
却听到来时的自己正在倾诉
好像少了点什么
才会让面前迷雾漫布
于是我不停地找
只想补上那曾经的缺
让未来的路有个坚实的脚步
我看到了面前浓浓的雾
驻足回头并不是我在装酷
青春不是一场豪赌
也没有标准判断赢还是输
对青山绿水的向往
让我在梦里翩翩起舞
在青春的长河里徜徉
不需要去计算未来什么命数
以往的缺该怎么补
这或许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啊,缺,该怎么补
真想将一切砸碎了重组
啊,缺,该怎么补
才能让我从你的影子里走出
这首《缺》,简明听得舒服,看着驻场台上发呆,方菲坐在简明右边靠窗,一手托着香腮,把头别到窗外,看着湖边散落的人影,李念手撑在桌上,两掌挤着不让脑袋往下坠,一言不发。
简明看着茶叶芽儿在被自己卷曲着身子伏在杯子底部,有些气泡吸附在杯壁上,像是芽儿的呼吸,因为在它身上的气泡更小些。毫无声息,毫无动作感,但过了三五分钟之后,它却真的舒展开来,托着一整杯的水,将水里原本淡淡的青色变没了。
李念等不及普洱冷一会儿,拿起杯子咕咚咕咚喝下半杯,听到刚才的歌唱完了,大声说:“帅哥,可以再唱一遍吗?”驻唱拿起话筒淡淡的说道:“看来这位先生真是这首歌的有缘人,很高兴能再一次为大家演奏。”
唱到一半,李念咕咚咕咚喝下剩下的半杯普洱,起身走到那一团暖光罩子里,捞起闲在一边的话筒,唱了起来,驻唱听了几句,识相的撂开了话筒,低头专心的弹吉他。唱到副歌,听着李念有点难过一样,像是跑调,像是低沉婉转。(多点描述)将歌唱完了,大厅好像更加安静了,整个大厅的人都朝着暖光罩子望去,李念不疾不徐来到座位边端起茶杯喝了口说道:“走,回家睡觉!”
方菲走了,公司将她的产值清算出来列成一个单子,由行政的小妹把结算清单照照片在微信上发给他看,她并没什么意见,第二天便收到了账单上的钱,在家料理了一天,把养的猫送给了闺蜜,第三天离开了杏城。
她说要去邻省,那里有个大学时期要好的同学,想去那边和他们学习花艺,找机会开个花店。说等她混顺了之后,邀请简明和李念去那边玩耍。
简明的生活还是和以前没什么两样,只是因为彼此的好感和时间加在一起的反应,让他和姚瑶的关系更亲密了。
张小顺从公司出去之后没加入任何团队,正凭借自己的一些微薄关系谋求创业,接到的项目都不是很大,但还算成了点小器,半年的时间,去年没能买成的车现在到手了。
简明成了他默许的设计师之一,周末有需要就跟他去一下工地,或者在家闷着画图,姚瑶周末没事就过来找简明,在他周围咿咿呀呀,翻翻这、翻翻那,翻到喜欢的书看半天,有时候又带回了学校,下次来的时候跟简明把书里的情节数半天,这个人太坏,哪个人不体贴人云云。
简明最开心的是周末加班是姚瑶过来做饭,很简单却很可口,姚瑶就笑着问,就吃这点才是不是很委屈你呀?简明不太会夸人,只是说这个菜什么都恰到好处,很符合他的口味。吃得很撑了又想回到电脑前面去,姚瑶就要赖着他去洗碗,哪有你这样的,真当大爷啊?,洗碗时姚瑶便在旁边叽叽喳喳说笑,有时候说笑着顺便给他做点肉哨放着,让他平时煮面时吃。洗了碗简明肚子也不太撑了,刚好可以回到电脑旁,姚瑶在一旁看书或者用手机看电视。
暑假到了,姚瑶在杏城逗留了两个星期就回家了,简明想留住她,可想着也没多少时间陪她,她也需要回去陪陪家人,自己读书那会儿还不是一样,到回家的头一天晚上准会兴奋到睡不着觉。到了家里,两人每天在微信上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说的话却比在杏城的时候还多。
接完文斯永的电话后,简明心里直哆嗦,文斯永到底已经变成了一个什么样的人了。现在她的孩子应该快三岁了,认知世界伊始,这个时候母爱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是多么重要的一环,但平素看文斯永的动态里更新的内容,完全像一个没结婚的人一样。没错,更新一个动态并不能说明说明,简明一想起初春时与她的邂逅,后来她寄回家之后发过来的那些信息,背就开始发凉。与她见面一起怀念十年前那些青涩的记忆,一起在师大的昏暗灯光里寻找那种逝去的青春,对简明来说是一个多么朴素的念头。
现在文斯永又一次不约而至,她的一位初中同学嫁给了师大的教师,她这次来就住在这位同学的家里。当然这并不奇怪,简明纳闷的是她说话的语气。
简明想着想着又开始不自知的进入了死胡同,难道真是我做错了,我与这样的一位故人就注定只能相忘于江湖?我和她绝对不是简单的同窗关系,阔别多年的朋友?但在我的心里确实就是以为阔别多年的朋友,那位我以为是爱情,后面才醒悟过来,那是与家人的情感第一次被空间分割后,情感上没有寄托的时候,与一个可爱而善意的人产生的好感,过后想来,是寻求友谊的那种感觉要多一些,在心里面的存在和其他几个要好的同学并无区别……
不,简明,你不能这样想,不能再往下想了,简明用手使劲拍了脑袋两下。不能过度解读别人的意图,这个时候应该以最表象的事情来判断、对她才最公平,凭什么就给人努力的贴标签、扣帽子?她并没有像你表达什么,她只是跟你说她就在李念三公里不到的地方,并且问你有没有时间,一起吃个饭。对,就这么简单,这一切都没超出老同学、好朋友的范围,千万不能把一个好朋友的心给伤到。
想到这,简明又惭愧起来,为什么自己的心里那么阴暗,一下子就想到那么令人汗毛直立的地方去,是不是故事看多了?还是自己心里的那份善念完全就是一个经不起推敲的东西。
那么还是跟她见面吧,远方的朋友来到自己的身旁,是应该请人家吃个饭,略尽地主之谊才是,毕竟这个世界属于朋友的有几个呢,像文斯永这样原本能来看自己,或是顺便来看自己的也更是凤毛麟角了。
简明过了两个小时给文斯永回了电话,说刚才手上有急事等着处理,匆忙没说几句。了解到文斯永后天就要离开杏城之后,两人约定明天一起吃晚饭,地点定下了之后会发给她。
随便在团购网上看了看,准备选一家不远、安静些的地方,谁知道看了半天,能满足这样要求的都在三公里之外了。没办法,就只能这样定了,附近街上的餐馆都是只能吃东西,不适合朋友聚会的。简明把地点发给了文斯永。
到了应该出门的时间了,简明还在电脑前坐着画图,直到文斯永打电话来问在哪里见了,才想起来,叫文斯永稍等,放下手机一阵忙乱之后才往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