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萨清醒纪(清醒纪是八廓街的酒吧)。
灯光交错却没有人群躁动,人们大多坐在圆桌旁的位置上安静地听主唱唱歌。
正在唱歌的是清醒纪最有名的民谣歌手江野。
大概十一点左右这里的观众就基本离开了,只有一位身材高挑,齐耳短发的女孩会听到江野十二点下场才离开。
她在那里坐了几天后,江野注意到了她,鼻梁高挺笔直,单眼皮,樱桃嘴,剑眉,有种说不出来的漂亮。
十二点下场后,她将烟在烟灰缸里摁灭,拿好纪梵希的手提包准备离开。
“等一下。”
她转过身,是江野。
“你为什么每天都十二点走?”
酒吧外面灯光很暗,衬得她更加洒脱。
“因为你十二点下场。”
江野笑了一声,看着她没说话。
“因为我喜欢你。”
“肤浅,”他冷哼了一声,接着说,“女孩子晚上不要独自出门。”
“那你送我回去?”
他审视了她一阵,转身就走。
“这就走了?”
她走到他跟前跟他面对面站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我叫赵千秋,江野,你会栽在我手里的,后会有期。”
她笑着从他面前走开,往回家的路上走。
“我劝你少做梦。”江野的嘴唇抿成一条线。
赵千秋脸上的表情没变,继续往前走。
在清醒纪所有的歌手里她一眼就看上了江野,不仅是因为他高大显眼存在感很强,更是因为她看见他第一眼,她就知道,自己沦陷了,她并不相信所谓的一见钟情,但是她相信她的直觉。
第二天一大早,赵千秋戴上墨镜背好画板出门,她路过一家少数民族的服装店,店长是一位看上去四十出头的小个子女性,皮肤黝黑,眼睛却很大很漂亮,赵千秋走进去,店长放下手里正在缝制的衣服站起身对她笑,她伸手指了指这位店长,又指了指从肩膀上放下来的画板,像是在问她自己可不可以给她画张画。
店长笑了笑,她脸上的皱褶更加明显,她点了点头,请赵千秋坐下。
另一边。
“哥哥,酥酪糕要不要?很便宜的。”
江野闻声看了看街道边卖酥酪糕的小男孩,笑了笑,从背包里找出一些零钱,走过去说:“给我两块酥酪糕。”
“谢谢哥哥!”
江野接过他递过来的酥酪糕,边走边吃。
赵千秋将画纸从画板上取下来递给那位店长,随后跟她告辞。
她走在手工打磨的石块铺就成的街道,八廓街有着跟拉萨一样古老的历史,大小不等的石头砌成房屋,迎风招展的五彩经幡,还有那身穿藏袍、手摇转经轮的藏民,千年前的景象依然在不断地重复上演。
她找到玛吉阿米餐厅,点了一份糌粑,一份虫草鱼肉丸,一份藏式酸辣汤,一杯青稞酒。
她喜欢仓央嘉措,相传玛吉阿米是仓央嘉措的情人,“那一夜,我听了一宿梵唱,不为参悟,只为寻你的一丝气息;那一月,我转过所有经轮,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纹……”
每每读仓央嘉措的文字,她都觉得他像是在说,玛吉阿米,如何不负如来不负卿?布达拉宫不是我的,无法邀你一起同住;袈裟不是我的,无法给你披上防寒;骏马不是我的,无法载你夜入我梦;身体不是我的,无法相伴到老;心是自己的,在佛陀面前,却身不由己。我愿将我心全部给你,或索性分成两半,不负佛陀亦不负你。玛吉阿米,多少年过去,你依然在我心口幽居。一路修行,我放下过天地,却从未放下过你。玛吉阿米,我该如何修行,才能不负如来不负你?
很快,青稞酒就端上来了,赵千秋抿了一口,像是起了兴,轻声道:“这佛光闪闪的高原,三步两步便是天堂……”
“却仍有那么多人,因为心事过重,而走不动。”江野边说边朝她走。
他在她对面坐下,看着桌上的菜,说:“你吃这么多?”
“你帮我吃点。”
“喜欢仓央嘉措?”
“也喜欢你。”
江野无语了几秒,接着说:“你一个人?来西藏?”
“不然?”
“你是哪里人?”
“北京。”
“来旅游?”
“来采风,”赵千秋打开手机,在百度的搜索一栏中输入自己的名字,递给他,接着说,“也算是来旅游吧。”
“北京市著名画家……徐悲鸿美术奖得主……”江野接过她的手机。
“一般一般。”
江野把手机递给她,说:“赵大画家不知道一个人来西藏不安全?”
赵千秋不回答他的问题,转而说:“想让我给你画张画吗?”
“这辈子都不想。”他说完就站起身准备离开餐厅。
“江野,”赵千秋叫住他,“下次见到你,我真得好好抽你两巴掌。”
江野转过身,看着她的眼睛,好歹自己也是个身材高大,体格健硕的男人,他以为她会感到压迫,却没想到她正在肆无忌惮地盯着自己,那种眼神,幽冷深邃,像是要把他看穿,这一刻,江野觉得,赵千秋的眼睛,就像她的画笔,她当真是个做画家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