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漫天烟尘之中,村民自然是四散奔逃,唯有那些马戏团的人即使在慌乱之中,也不忘收拢自家的动物,并乱中有序的向来时停在村外的车队方向逃去。
眼下不仅有到处攒动的人头阻碍孤蓬的视线,乱跑的各种活物也严重影响了尾随的效率。
本来准备半路找到正主,直接动手的孤蓬路经演出后台,一眼看进去,只能放弃该计划,启用本来不存在但也不得不动用的Plan B:
短短一分钟左右的工夫,后台的人员已经收拾好一切尽数撤离,虽然仓促之下现场显得狼狈不堪,但终究是不留一人。
当然,其中孤蓬的目标,那位贞德·爱丽丝也一同离开了。
(“…不对劲。按理说以马戏团这样的文艺组织,在遭遇这种紧急状况时应该四散奔逃,根本不可能井然有序的撤离。”
“这不是什么普通马戏团,前面两个主角的分析里看到出来,表演顶多是个幌子,目的估计是冲着勇者来的。”
“不急,往下听听看。”)
这孤蓬暗中跟着的驯兽师看来是个胆小怕事的主,虽说跑着跑着还有个跟大部队汇合的倾向,但慌不择路的前提下,这死胖子成功的在误打误撞中绕了七八个圈子才找到了“可亲”的组织:基本这时候也就剩他一个人还没到了。
马戏团行走四方,自然对时刻有魔兽出没的野外保持随时的警惕。
数十辆大车停靠在一起围成不小的营地,此时里面灯火通明,被雇佣来的护卫全副武装守在各处出入要害,盔甲与枪尖映照着橙红的火光,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但这一系列对付魔兽用的法子,对孤蓬也就是稍稍麻烦就能解决的困难。
随意找到了一处守卫看不到的位置,从马车侧面一跃而起,孤蓬从地面借来的反冲力把他轻松送上了车顶。
紧接着,原本准备再来一脚飞入营地的孤蓬瞳孔一缩,迅速改变身体姿态,奋力前倾就趴到了马车顶部。
当他以为里面只不过是普通的马戏团驻地时,实际情况与理想状况极端不符所造成的反差令人难以接受:
整齐划一,寒光闪烁的连发强弩一前一后排成两排,参差有序,箭矢上抬,直指各处车顶。
后面严阵以待的弓弩手身着完全一致的软甲,面容坚毅眼神锐利,让人毫不怀疑任何风吹草动都能引来数个方向的集火。
这已经不可能是什么佣兵团之类的存在能拿出来的力量了,这是赤裸裸的军队编制,而且是在帝国都最为精锐的整编弓弩军团。
孤蓬跳上来时,甚至与数个指向他所在的马车顶部的弓弩手直接对视:
在视线交接的一刻,任由孤蓬心境再怎么沉稳,也不由自主汗毛倒竖,心跳骤起;手握重弩的士兵们则手指微动,下意识准备激发手中那把尖端凶器,给那个感觉不妙的方向来上一次酣畅淋漓的爆发。
但幸好孤蓬的隐身术在费雷耗尽魔力之前一直生效,孤蓬刻意卸力之后,也没有因为突然落到马车上而发出半点声响,隐秘行动的安全还暂时与他同在。
(“这…这是…”
“兄啊,我咋有点迷糊呢…这明明是去潜入马戏团驻地,怎么还撞到军队头上了?”
“你稍微动动脑子想想嘛,这所谓的马戏团看来只不过是个幌子,背地里这支队伍跟那什么帝国我看脱不了干系,接下来妥妥的秘密任务展开流。”
“或者可以反过来说,这就是帝国的核心精锐为了掩饰自己的真正任务,刻意雇佣了一支真正的顶尖马戏团,依靠合情合理的巡演进行无人知晓的调度。”
“不愧是大佬!一下就能知道这么多!”
“…这么处处偏袒说书的…您是托吧?”
“…首先,说书人没付我一分钱。其次,从显露的蛛丝马迹中推出事实情况是每个越共的基本素养。”)
孤蓬心智强韧自然不必多说,第一次面对如此肃杀之景即使心头震动,爬下来的动作小心了数分,也并无丝毫紧张恐惧,步步行走之间悄无半点声息。
到处鼎沸的人声传到这里就似乎被无形的抹去,绝对沉默才是空气中充满的事物。
身经百战的老兵自然会油然而生一种对危险的天然敏感,于是,不少人的面甲之下,锐利之目不由自主扫向孤蓬行走的位置,可那里与往常并无不同,就算点亮了诸多火把,孤蓬轻抬脚步留下的痕迹在黑夜中还是太难看清。
此处就是整个营地中最后一道显然的防线。往里走就没有了整编军队把守,剩下巡逻的战士也只是三两成群,稍微谨慎就能找到突破进去的位置。
小心翼翼闪过这群精锐,下一个问题接踵而至:贞德·爱丽丝在哪里?
幸好,在马车上的短暂瞭望已经让孤蓬看明白了营地的布置:
翻进来的位置处在整个营地的最后方,为数众多的精锐在独立的行军帐篷中驻扎,离有一段距离的前面才是马戏团的庞大驻地。
鸽德马戏团可不仅仅只有今天去表演的一支队伍,他们在这里设下营地,是为了在附近大大小小十七八个村庄或贵族城堡里巡回演出,所要用去的时间并不短暂。
谨慎的绕过连弩阵地,孤蓬加速行动,瞬息之间就摸进了防备松散的马戏团中央。
马戏团不比军营到处整齐划一,各个用途不同的帐篷形态各异,处处弥漫着花里胡哨的气息,偶尔还能闻到些奇异的香气伴随着轻微的娇喘传来…
“!”
“!”
“!”
“咳咳,饮食男女,人之大欲…但我还是要FBI!open the door!”
兴奋什么呢?这是你们想看的什么有颜色的东西吗?!都正经点!
话说这一眼扫下去,最中间充满暴发户气质的纯金色穹顶大帐显然是给马戏团头子准备的。
要撑起巨大的穹顶并不容易,为此,这大帐的支柱打的格外牢固,排列之紧密已经不容人从中穿过,即使把外面的三层蒙皮划开,这些合金支架也会牢牢挡住一切不走正门的不怀好意者。
但这并不影响一个正在隐身之下的孤蓬大摇大摆正面走进去…然后孤蓬就再次刹住了步伐:
自从那一日拜访老师之后,孤蓬就以为那遍地书籍纸张的繁杂,已经是这世界上最为杂乱的室内装潢,即使有可以相媲美者,也不过是换汤不换药,用其他的什么东西营造混乱罢了…
但他没有想到老师只是填满了空间,再也不能继续乱下去,而这里已经有人做到了把“乱”字在有限的空间中无限化的伟大壮举…
里面的装潢与外面的豪华几乎处在两个不同的画质之中,孤蓬一脚踏进来好似从奢华礼堂转进了死宅卧室,敞开的帐门完全可以称之为次元壁:它的两侧链接着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往左往右看看,满地堆着的是式样多端的演出服,多数都是些用料追求极致丝滑,蕾丝边层层叠叠的长裙短裙。
少部分贴身内衣,丝袜,与极少数看起来鹤立鸡群的整洁男士礼服(虽然也被卷成一团)在其中尤为显眼:无他,这些玩意组成了一个窝…这只能用窝来形容了,我实在没那么厚实的脸皮宣布这是张床…
“…糟糕的用料…”
除了满地衣物,这偌大的内部空无任何生活用具,什么桌椅板凳通通没有,墙上空荡荡跟破了产还遭了贼似的,要不是刻意靠在角落处的大串烤肉还能勉强证明还有人在此处过日子,孤蓬早就扭头就走了。
不过,这里要真是那贞德小姐的“闺房”(我插一句啊:这种糟糕的媚宅设定决不允许出现啊魂淡!),孤蓬就对这个世界的上流礼仪彻底失去信心了。
“…”
孤蓬左思右想居然还发现了这种房间的一个优点:要不是他能隐身,否则他潜行进来居然没有地方藏着…
那么别人看不见的孤蓬这就准备正门蹲守猎物,回来这里的无论是什么家伙,他都有信心逼问出贞德·爱丽丝的位置。
不过这也就是下下之策,一旦下了狠手,留给孤蓬的时间就不多了,原本孤蓬就没准备听费雷口胡,说什么打晕拖回来,他只是试图用绝对的威胁迫使她开口。
当贞德·爱丽丝还跟着一小队人行走时,他只用迅速打翻一个小队的人马即可逼取情报,现在进入防卫森严的营地之中,若是孤蓬能无声无息走到贞德面前,威慑就已经足够了。
人声悄然接近中。
两个大汉架着自家硬撑了三杯葡萄酒最终醉倒在地的大老板走到这帐前,下意识停住脚步并自觉的把视线挪向一边。
“…好了好了可以了,就在这站着等贞德大姐头,要是你运气好,咱们两三分钟就能回去,运气不好,你今天晚上就要凑合到这了…”
“大哥,咱为啥不把鸽德老板送进去…”
“诶?没人给你说这事?你这新来的也不会打听打听,除了咱大姐头能随便进老板的帐篷,其他人谁敢看一眼都是要被赶出去的!”
“哦,这个不让我看,有个大姐给我说了,但人家没给我解释为啥…”
“…其实…”
那个一看就是老油条的壮汉四下探头没看见别人,把音量从悄声细语降低到即将断气然后开口:“…趁现在没人你瞟一眼啊,大家都心知肚明一致对外保守秘密就行…”
“???这位大哥你带新人好熟练的亚子???”
“两位大爷~莫非在说什么虎狼之词不成,否则为何要靠的这么近,如此耳语呢…”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比突然安静更令人害怕的则是旁边还有个醉的不省人事的家伙在一直打呼噜…
两名高级哺乳动物在一瞬间学会了机械的运动方式,通过一丝丝的扭动脖子把头转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果不其然,两位口中的大姐头贞德·爱丽丝面无表情的瞪着两个可怜人…
此时,老油条也来不及在心底疯狂咆哮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展开方式,急急忙忙抢先开口:“大姐头你听我解释…”
“我其实很好奇你们为什么能一边上下牙打架一边说话,不会咬到舌头吗?”
“大姐头——啊!!!!!!!”
老油条果然不负众望咬到了舌头。
而且咬的不轻,满口冒血的老油条现在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的好哥哥,给二位爷来个记忆清除。”
贞德对着完全处于酒后昏迷状态的鸽德没头没脑来了一句看似请求实则命令的言语,那本应依然沉睡的鸽德猛然睁开双眼,双肩一震,搀扶着他的两人猛然受力,身体不由自主向前倾倒,迅速站稳的鸽德又连补两拳,将这二人直接捶晕。
贞德抿了抿嘴:“我本来指望哥哥能用魔法解决问题,没想到还是一如既往的物理记忆清除吗…”
“嘿嘿…”鸽德挠挠头,“其实我快找到诀窍了…这个力度正好能让他们遗忘半天的内容的…”
贞德眯起双目,纯金的瞳孔在深夜中散发出一丝荧光,这让她在黑夜中也能清晰视物。环顾四周并无异常,她摆摆手示意鸽德:
叫人收拾这两人,去你帐中,有事要说。
也不知鸽德有没有从几个简单的手势中看明白贞德的意思,但这点基础的事情,他不至于留下手尾。
只是这一回,鸽德苦笑到,他好不容易垒的床又要被妹妹拆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