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奎双眼血红的瞪着原来壮班衙役们歇息的地方,现在黑乎乎的一时看不太清楚,只听见一些还没断气的衙役们在呼喊,他的左脸被不知道哪里射过来的一支重箭划开了一个长长的口子,流下的血染红了半个脖子,不过伤口入肉不深,即使拿手按了一阵没有完全止住,但急速分泌的肾上腺素让他一时间还感觉不到疼痛,手上的长枪折断了两次从一丈三尺的大枪变成了短矛,一旁的镇门梁也身上带伤,更要命的是手上的长枪在阻挡壮班衙役冲出来的时候,枪杆被一个衙役死死抱住,没等他把这人刺翻,这衙役便已经被后面赶过来的流贼从背后来了一刀,就这样这个衙役一直到没气了也没松手,不由得让镇门梁心想这人到底是哪一边的,尽在这里添乱
这几个衙役纵使在林奎镇门梁的长枪逼迫下没法逃出来,也只能是拖延一下这几个从背后攀上来的流贼,一边是四体不勤的衙役一边是身经百战的流贼,双方的战力差距实在是巨大,要不是打着火把的那个流贼被猎户射出去的轻箭射伤了耽搁了一下,这些衙役都等不到林奎他们来督战了
“你个杀材现在不准备跑路了?”镇门梁扔了长枪,抽出腰刀靠在林奎边上
“跑个屁!要跑也得咱们一起跑,他们从后面的山崖上攀上来,必定人数不多,直接打穿了就能跑路了”
“你还真是义气兄弟啊!”镇门梁感叹了两句,突然想到了什么,便不再说话
一个面皮白净的流贼对着面前这个跪着求饶的衙役挥舞着腰刀,紧接着便是一阵血色飞起,一脚踹倒还在流血的尸身后,赶紧招呼着边上的几个手下“先别对付这些废物了,五大王交代的事先办了再说”,众流贼纷纷收起手上的家伙,三步并作两步朝他聚拢了过来
这人便是五大王手下那个头目说的花脸鬼,因为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干这个行当,脸上老是各种泥土黑灰,被叫做小花脸,几年风雨下来人长大了,脸也干净了,可论心狠手辣一点不比其他老贼差,便得了个正式外号“花脸鬼”,叫着叫着也还是顺口,一时间也没有说改掉
“老规矩,谁先砍下来这些狗官军的脑袋,谁就记头功,越往后越记得少,想要骑马吃肉的就赶紧了;据之前上去的兄弟说他们人也不多,到时候可不好分,还有啊,现在虽说是黑灯瞎火的,也还是要当心对面那个弓手,别像四娃子一样受些不应当受的伤”花脸鬼这时候也不忘了交代两句
“半天没见到射箭了,何必怕?只管上去就是”一个手握两把腰刀的流贼不在乎的说道,也不等其他人,转过身就往林奎他们那边冲过去了
其他流贼见这人一副要抢功的模样,也不管花脸鬼了,都哗啦一声跑过去抢人头了
花脸鬼突然眼角不由得跳了一下,砸吧一下嘴说道“也好也好”,从弓插里取出步弓,又拿出一支铲头重箭,也跟着就上去了
镇门梁看着后边的流贼开始集中起来,顿时觉得不妙,还指望那些衙役用命去拖一点点时间,现在看来是希望落空了,伸手拉了一下在边上警戒着的林奎,“杀材,那些杀材来了”
林奎还是满脸的凝重,一双手死死攥着枪杆,也不转过去直接回答道“我这个杀材可跟他们不一样,我是为了活命”说完赶紧把脑袋埋低一点
“屁话多”镇门梁嘀咕一句,伸手把边上的一个衙役尸体托起来撑在边上,自己缩着背后,正儿八经一个“肉盾”
两人刚刚就位,一个手持双刀的流贼就冲了上来,别人走路都是踩在地上一步一脚,而他却像是脚上有刺一样在几个衙役的尸体间跳来跳去,看着模样虽然有些滑稽,但每一脚都能落在坚实的地面上,双方的距离很快就拉近了
林奎还是第一次面对这种跳跳虎一般的对手,毕竟是战场新手,根本不好判断刺杀的时机,只得瞪着两个不大的眼睛看着
双刀流贼自然也发现了林奎,在拉近距离的同时趁着林奎还没回过神来的空档,把右手上的腰刀直接丢了过去,这腰刀也与平常的腰刀不同,丢出去并没有乱转,反而像是丢出去的一支标枪一样,直直的朝着林奎飞过去
眼见着飞向自己的腰刀,林奎却突然双手使不上劲,刚才还刺杀起来很是轻松的半截长枪像是一根大铁棍一样,根本无法做出反应来
躲在边上的镇门梁见林奎没个反应,赶紧扔出去自己手上的腰刀,“铛”的一声响,顺利把扔过来的腰刀拦截了下来,镇门梁自己却手上没了家伙,只有在一边空着双手待着
这一声响终于把林奎惊醒了,看着那流贼又跳到一侧,赶紧一个侧身猛地往镇门梁边上一歪,枪头顺势在面前横着划出一道弧线,这一划绵软无力,但也让那个双刀流贼不敢近前,伸出腰刀要砍,可这个枪头一直没收回去的意思,让他很不好受
“花脸鬼!射”双刀流贼赶紧叫人
跟在后面的花脸鬼赶紧开始搜索起来,那个半立着的人很是突兀,仔细一看原来已经断气多时,明显后面躲了人的,旁边支出来的长枪漏出来一只手,应该就是他挡住了双刀流贼的去路,赶紧搭箭开弓,一两多重的铲形重箭笨拙的飞了出去,砸到那双手握着枪杆的地方,长枪一下就掉了,双刀流贼瞅到机会赶紧冲过去,还没靠近就把腰刀高高举起,就如同眼镜蛇张开毒牙一般
这支突如其来的重箭打到了长枪杆上,林奎吃不住这力道飞快的把枪杆甩了,也幸亏他运气好动作快,要是再偏一点,那铲头能截断他的两根手指
流贼的腰刀猛地砍了下来,两人眼看躲闪不及,这时镇门梁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把前面这个肉盾提起来就往那边扔过去,成功的干扰了那把腰刀,又一把扯住林奎的肩膀把他拖出去半个身子的距离,算是躲开了这副毒牙的一记攻击
双刀流贼收了刀又准备砍,却在眼角瞥见几个人从前面跑了过来,正要问是不是自己人,就看见一个人突然停了下来右手高高举起,那上面正是一根铁头标枪!
到底是过了多年流贼日子的老手,这流贼看见有标枪朝着自己扔过来,也有样学样赶紧往后猛地一个仰躺,摔在地上不要紧,最多扭着腰难受一下,能避开标枪保命才是最重要的
标枪呼地从头上面飞过,双刀流贼不等后面的流贼赶过来,就赶紧吼道“花脸鬼,狗官军又有人过来了,有好几个!”
来的正是撤退下来的柳威万把总他们几个,在打退了前面这一轮攻势后,几个人也根本不商量,在前面这些流贼还没来得及收拢的间隙,大家心领神会的就往后面跑过来了,其中猎户弓手提着标枪跟柳威跑得最快,剩下的万把总沈班头和那个俊俏少年,不是身上带伤就是体力跟不上落在后面两步
现在双方离接战的地方都一样近,都想着能最先到达自己同伴边上,只要早到哪怕一点点,都能在接下来的混战中拿下先手,在这种狭窄地方,只要能在一开始形成以多打少的局面,对最终战果影响极为重大
“杀!”柳威这时也真是杀红了眼,根本不管对面会不会扔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看到了缩在一边的林奎镇门梁就直接跑过去,眼看就要到了,却听见自己胸口一声闷响,紧接着一阵剧痛传来,这正是躲在流贼队伍后面的花脸鬼射出的又一支铲头重箭,淬火过的铲头扎到薄薄的锁子甲上,顿时就斩断了好几个扣环,又破开了里面的布衣,沁出一片血迹
柳威不等花脸鬼射出第二箭,对着冲上来的一个流贼就是一刺,锋利的三根叉齿一下就刺穿了他的肺叶,一下子就没了拼杀得力气,边上又一个拿刀的流贼见状把刀竖在面前想多少能抵挡一下,柳威也不找其他角度了,直接朝着刀竖着的方向捅过去,然后把钢叉一扭,顿时就把流贼手上的腰刀拧掉了,补上一记突刺,又放倒一个
这时沈班头也满头大汗的提着长枪赶上来了,又跟之前守缺口一样,跟柳威一长一短互相掩护着抵挡起来,尽管这些流贼战力强横,但为了包抄方便手上都只拿了些短兵,开始的时候花脸鬼手上的步弓重箭威胁极大,现在双方一扎堆开始拼命,反而让弓箭的优势无法得以发挥,以短打长也占不了便宜
猎户弓手也拿着钢叉跳了进来,把眼前这些还在反抗的流寇当做是刺野猪一样,也不管是哪一个,照着就是一顿乱插,其中有个倒霉蛋被连续挨了四五下,整个上半身都是眼儿
万把总见状,嘴里喊着“杀”,仗着自己身上穿着棉甲,前出两步,任由那支受伤的手垂在一边,另一只手上的腰刀对着边上那些流贼乱砍,又进一步搅乱了对面的节奏
花脸鬼见到这次突袭又打成了死战,对面这些官军虽然个个带伤,但只靠他们几个明显吃不下还要硌着牙,赶紧从箭筒里拿出一只鸣镝,对着天空开弓射出,尖利的响声划破夜空,希望五大王赶紧派人从前面冲上来
鸣镝刚刚射出去,不仅五大王那边听到了,近处的林奎也听见了,这人就是那个射箭厉害的流贼,不把他解决了等一下麻烦只多不少,林奎手上已经没了武器,刚才那杆长枪也不知掉到哪里去了,便赶紧在地上一阵乱摸,来回抓了好几下,终于抓到了一个东西,也不管周围流贼们打得火热,猛地跳起来,对着还在那里等着五大王的花脸鬼扔了过去
“看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