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徊先是检查了薛若湖的状态,一张明黄色的道符贴在少女的后颈,以小乞儿目前的符篆知识,勉强认得出是个昏睡类的符,没几个时辰会自行失去效力。
见她无碍,林徊兴致勃勃的开始了第一次杀人夺宝的战利品检视。
小乞儿的眼界自是今非昔比,就目前郑云展露出来的手笔,哪怕在昆仑这种名门大派,也足以称得上财大气粗,是以,林徊对郑云那总能掏出好东西的口袋,可谓充满了期待。
若是搜身摸鱼也有境界高低,林徊起码得是个三清真境,一番忙碌后,郑云身上大小物件都被码成了整整齐齐的一排。
昆仑派首座的关门弟子当真名不虚传,纵然仅仅跟着七脉首座上了两月的课,也足以让林徊把一地的法宝道丹认个七七八八:两颗龙虎广法丹、一小瓷瓶美人恩、一只上品紫毫绘符笔、一张乾坤入定符、一张隐藏气息的神匿符、一支信号烟火,除此外,便是些清心、昏迷、解毒等基础符篆。
小乞儿撇了撇嘴,果然没一个能查明其身份的物件,他双手抱臂做了一会思想斗争,还是决定把东西上缴,一来如今的自己可是关门弟子,不见得就穷了;二来真人们神通莫测,杀人越货未免得不偿失,这郑云来路不明,不如实上报实在难以交代。
不过,郑云虽竭力隐藏,林徊还是能感受到他的焦急,现在想来,这个身份不明的新弟子本就是冲着铸剑台大阵来的,而且是有备而来,那他对离开想掩饰不住的焦急,很可能代表着,他已经在这里达到了某种目的。
林徊把玩着小小的一面明黄色旗子,这是他唯一不得头绪的东西,且他隐隐感觉,这面用禁法布小心翼翼包好的旗子,就是郑云的目的。
旗子颇为迷你,仅方三寸,明黄的旗面非布非绸,绘着一个牛首鸟身的诡异图案,旗杆则是一截又细又枯的木杆,林徊掰了掰杆,又扯了扯旗,心中一动,抬手召来荡人间,兑金术随心而起,带着金色锋芒的一剑狠狠斩向小旗。
锵!
本不改出现的金石交击声响起,荡人间和小旗相安无恙,皆分毫未损。
啧啧,林徊总结出了规律,看似其貌不扬、但来路古怪的东西通常不是凡品,这明黄小旗怕是了不得的宝贝!
林徊来了兴趣,试探的输了一点真元。
谁知武神躯真元入旗,竟如水入油锅,只一接触,瞬间沸腾了起来,小小的明黄旗子爆发了滔天气势,一道赤色气焰冉冉升起,如帛如匹,犹如实质。
赤气为旗,无风自扬。
旗上那似牛似鸟的图腾被赤气裹挟着翻滚不休,毫无来由的,林徊越看越觉得亲切而熟悉,像是灵台里一直缺失的部分被补全,他用力眨了眨眼睛,黑色的眸子逐渐变色,赤色竖瞳和金银眸子再现,而那道贯天彻地的古老虚影也瞬间挤满了整个空间,与那如瀑赤旗遥遥相对。
起先,虚影依旧是八肱八股、面目模糊的巨人,仿佛是有了那牛鸟图腾的参照,虚影的头面不再是模糊不定的光雾,围着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一顶牛首盔冠正在缓缓凝结!
牛首盔一成,虚影双肩抖震,八只手臂同时舒展,一对墨色的羽翼自身后绽放!
这是林徊第一次清醒着感受虚影,像穿着一副既强且重铠甲,磅礴的真元远远超出了他的行功上限,随时可能失控,灵台则充斥着毫无来由的杀气和愤怒,意识也在摇摇欲坠。
虚影愈加清晰了,似乎对这身熟悉的行头很满意,它三双手臂自然下垂,单出的两只手在胸口虚虚一抓,随着虚影的动作,林徊一模一样的抬起了双手,丹田鬼使神差的运起一股真元,以非常复杂甚至诡异的路径,在经络里走了一个周天,狠狠的汇进胸口的鼎状印记。
此时,虚影的动作开始吃力,从身体里抓出的东西似乎极为沉重,但那双手极稳,仿佛过了很久,也好像只有一瞬,虚影和林徊同时完成了动作。
那烈烈的赤色大旗终于没了精神,渐淡渐散,明黄小旗恢复了平平无奇的模样,轻飘飘的落了地。
而虚影直愣愣的盯了一会空空如也的双手,也渐渐开始淡去。
林徊也看着自己的手,并非空空,那有一个虚影和他合力,从胸口里抓出来的东西。
是一个鼎。
小鼎样式奇古,似为青铜制,方形四足,鼎身并无雕纹,而是刻满了一个字都不认得的古篆,林徊似乎在哪里见过这种古篆文字,虽完全不明白意思,但奇怪的是,却能读出其中四个字:
“六御宸尊。”
*****
荒原之上,少女正在和一只猫对视。
少女没见过红色的猫,虽然这个世界奇怪的很,但这只毛茸茸的可爱小兽不太一样,少女认为它与自己杀过的那几匹狼完全不是同一类物种。
因为猫的眼神里,并没有狩猎者的嗜血、警惕或者敌意,而是充满了......茫然。
更关键的是,猫似乎是从少女颈后的印记里弹出来的。
当时,少女正忙着用那柄又锈又钝的刀裁着狼皮,与野狼时不时的恶战里,她的衣服基本报销,虽然这么长时间没见过一个活人,但少女并不喜欢光着膀子赶路,狼皮又厚又硬,裁起来非常费力,忙了没多久少女就感到饿了。
她习惯性的摸了摸后颈的印记,最近每隔一段时间,印记里雷打不动的会传来清澈饱满、毫无杂质的真元,虽然数量不多,多多少少也能解饿。
正想着今天的份什么时候来,一股磅礴霸道的真元野火燎原般涌出,少女先喜后惊,那真元的味道与以往完全不同,且无穷无尽!
不管了,先吃饱再说。
少女近乎贪婪的吸取着火红的真元,印记如一块烙铁越来越烫,时不时的呲出一道具象的火苗。
不知过了多久,少女重新睁开了双眼,如星如墨的眸子是前所未有的清明,她重新审视了这片荒原,看了看手里的破刀,又看看了身上乞丐都觉得可怜的破衣,轻轻叹了一声。
她忽有所感,抖了抖线条迷人的肩膀,随着少女的动作,印记不甘的喷出最后一股火苗。
火苗落地即缩成一团,蠕动了几下,定型成一只可可爱爱的小兽。
“喵?”
猫状小兽的眼睛极为诡异,那眼神与有智慧的人类一般无二!
少女一点不怕,她抬手揉揉了猫头,红猫炸毛蜷缩,本能的想躲,但头上温暖的触感,既熟悉,又让它畏惧。
红猫仔细嗅了嗅少女,眼神里迷茫、震惊到臣服一闪而逝,它老老实实趴在地上,打了个滚,把雪白滚圆的肚皮朝向少女。
少女嘴角上扬,点了点头,实在太久没说话了,她好一会才发出了声音:“你就叫......方无敌吧。”
“......喵。”
方无敌一副不太满意,但又无可奈何的答应了一声。
少女披戴好狼皮,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手艺,她拿着剩下的狼皮边角料对着方无敌比量了一下,差不多能做一件,虽然她没给猫做过衣服,但好在自小没落下女红手艺。
方无敌把猫头摇成了拨浪鼓表示谢绝。
行吧。
少女望着不远处的森林,本能驱使着她前进,感受着身体里澎湃有力的真元,她单手摩挲着后颈的印记,心念一动,送了一缕真元进去。
铅云翻涌奔流,荒原上,少女纤细单薄的倩影渐行渐远,在她的脚边,隐约能看到一抹红色在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