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孙逍回到驿站,海聂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孙逍不用灵力探查也知道,华武扬的那一掌,把海聂早就摇摇欲坠的生命送上了绝路,就好像寒冬下的枯叶,凛风吹过,落叶归根。
海聂嘴角挂着血沫,嘴唇白的渗人,只是吊着一口气,看到孙逍进屋,原本空洞无神的双眼又重新焕发了活力,赵天奇和童悦在一旁照顾着,海笙却蹲坐在角落一语不发,双手搭在膝盖上,半低着头,一动不动,脸上阴沉似水,毫无表情。
孙逍看了看海笙,他完全可以体会此刻海笙的心情,所以不再多问而是来到海聂身前,海聂伸出摇晃的手,拉住了孙逍的衣角,血迹印在长袍上,也印在了孙逍的心中。
“仙长,我命不久矣,只有我那弟弟我……我放心不下,还……还请仙长。”说着咳出了一大口鲜血,“还请仙长,带走他,为他……为他寻个好去处。”
孙逍乃是天下至善之灵,虽然过了这么多世,但是本性却不会改变,在他心中,早已经决定要帮助这哥俩,只是没想到,发生了这种事。
“放心吧,我定然会保你弟弟无恙。”
海聂一听到这话,心中的巨石便放下了,呼唤着:“海笙,海笙。”
“哥,我在。”海笙说着来到了海聂的床前,脸上笑着,但是手却在发抖,他握着海聂的手,半蹲了下来。
海聂轻轻抚着海笙的头,轻声说着:“你我兄弟,命苦,爹娘走的早,如今……如今我也要走了,你……你可要好好的活着。”
海笙重重点了点头,眼泪却再也止不住,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孙逍仙长,是……是你我二人的恩人,从今往后,你……你要跟着仙长报答恩情,切不可有二心!”
海笙哭着,用颤抖的声音说道:“是,是。”
海聂说完,双指并拢点在了海笙的眉心,孙逍明白,这是当哥哥的要把毕生所学,所知都传授给弟弟。
时间不大,海聂双眼愈发的无神,身体开始瘫软,灵气也开始回归天地,只见海聂闭上了眼,笑着,点在海笙眉心的手渐渐滑落,体内金丹停止运转,心脏努力地跳动了一下后便再无了生机。
海笙握住海聂的手,放回了床上,退后半步,重重的在地上磕了四个头,阴沉地说道:“我海笙今日对天发誓,乙天道害死兄长,我定屠他满门,若不报此仇,今生誓不为人!”
把海聂安葬在竹林深处,天光已然大亮,一行人便回了驿站准备上路,这一路之上,海笙一语不发,也没再哭过,好似这件事从未发生过一般。
孙逍知道,海笙这种状态早晚要出事,于是说道:“你若心中难受,发泄出来便是,不要强撑。”
“仙长多虑了,我很好。”海笙冷冷地回答。
“你我年纪相仿,叫我孙逍就好。”
海笙点点头便不再说话,孙逍轻轻摇了摇头,看来还要再给他很长一段时间才行。
这一走便是整整一个月,今天,他们来到了距离京都一千三百里的虎阳山,若不出意外,最多三日便可到达京都。
这一路上,海笙也逐渐好了起来,童悦和赵天奇则是每天按照孙逍给的运气锻体之法修炼,这种功法不是修仙而是用来强身健体,固本培元,用孙逍的话说,就是可以增加体质,日后修炼可以更好的引出自身潜力,‘问仙大会’有了它基本可以无忧。
海笙从孙逍那里得到了一本功法,名叫《宿参功》,这本功法非常适合低境界的修士修炼,可以短时间内提升境界,不过境界越高根基越不牢固,需要耗费更多的时间去稳固根基,所以境界越高弊病越大,但是像海笙这样低境界的则可以用它快速提升,补牢根基的时间也不会太久,再加上海笙三年前被乙天道追杀至今,修炼并未停下,只是没有突破罢了,所以三年内积累的修为和灵气也得到了复苏和爆发,以至于一个月后的今天,海笙从当时的练气境,变成了筑基境后期,再修炼一段时间便能进入虹桥境。
孙逍则是一有空就修炼《梵真炼体决》和一些简单的法术,如今一个月过去了,他已经修炼到了第一个大境界下的第六层,这种速度已经可以算是旷古烁今,若是平常人,这一个月的时间最多到第二层。
六层的《梵真炼体决》虽然连基础都不算,但是孙逍的身体已经有了变化,肌肉明显增多了,个子也长高了一些,这倒不是说炼体有成效,而是由于自己灵气的灌输导致的二次发育罢了。
这点变化虽然让孙逍有些欣喜但也有些不适应,尤其是身高,原本自己是七尺左右的个头,如今竟是生生长高了半寸,自己所带来的衣物有的也不和尺寸了,还要去买新的,于是就蹦出个难题,银子。
自从上一次孙逍胡乱赏人,导致童悦没收了所有银子,现如今想要花钱必须要经过童悦的同意,可是童悦家中是开当铺的,从小就接触钱银这种东西,精明得很,所以孙逍一个月下来除去必要的开销外,零花钱只有苦苦的一两银子。
这一两银子别说是买新衣服,就是买酒也只够买两三次的,活了千世的孙逍,什么风浪没见过,可为了钱发愁还真是不多见。
这天晚上,孙逍一行四人落脚在虎阳山山脚下的村落,袁家村。
听当地百姓提起,据说这虎阳山原本是一座巍峨高山,其山势连绵不绝,两百年前,叶家内部出现分歧,被逐出京都后落脚虎阳山,可是家族中派系林立,最终分为了两大势力,十年后,叶家前代家主被暗害导致两大势力互相猜疑最终大打出手,那一日血流成河,法术漫天。
战斗打了足足七日,叶家两势力却依然决不出胜负,最终,叶家大能一道金光轰开了虎阳山,硬生生地撕裂出了一道天堑,分割了两个叶家,从此叶家以虎阳山为据,以天堑为界,分为南北叶家,至于那道天堑,则被称为叶家谷。
袁家村则是在北叶的势力范围内,常年与北叶做生意,北叶也通过袁家村与外界往来,二者互惠互利,百十年间下来,这袁家村便成了这一代最富庶的村落,说是村,实际上其规模已经有城镇的模样,孙逍众人则落脚在了袁家村的客栈。
客栈分为三层,中间镂空,两边客房少说也有五十间,每天往来不下两百人,客栈匾额旁对挂着一块绣着“叶”字的旌旗,这就表明这个客栈是叶家的产业,不管是谁来到这里只要看到这面旗子便不会惹是生非,毕竟没有哪个人想和叶家结下梁子。
这家客栈也是叶家子弟外出或回归歇脚的地方,所以其中修炼之人居多,若想巴结讨好叶家,这里也是个好去处。
孙逍众人吃过了晚饭,便各自回房,孙逍也开始了修炼,不过在修炼之前,孙逍用神识探查了整个客栈,发现在客栈后院,有一个房间,紧挨着掌柜的卧房,这个房间里灵气充盈,其中还盘坐着一个人。
孙逍控制着神识想要再进一步,却发现从屋内有神识涌出,与孙逍的撞在一处,阻止着孙逍的探查,孙逍明白,这是在警告自己不要得寸进尺,于是孙逍息事宁人,不再探查而是专心修炼。
直到第二天早上,童悦来到孙逍屋内,打算商量下一步的行程,可是还没等童悦说话,孙逍有些为难说道:“悦儿,在说正事之前,我想先请你帮个忙。”
童悦看着孙逍,“我能帮你什么忙?”
“给我几两银子,让我买两件衣服换,如今我修炼小成,身体有些变化,原来的衣服有些已经穿不得了。”
“啊?你还找我要银子?”童悦直接来了这么一句,搞得孙逍有些茫然,嘟囔道:“不……不可以吗?”
童悦吐出一口大气说道:“当然不可以!来来,我给你算算哈。”
此时,赵天奇和海笙也进了屋,坐在床上他们本来是一起来商量到了京都以后的事宜,没想到却赶上了一出好戏。
孙逍点点头,童悦则在一旁算起了账:“你看啊,咱从三澄县出来,三个人,一共就七百两银子。”
这话刚一出口,孙逍立马拦住说道:“等等,等等!七百两?我一个人可拿了三百两!”
童悦还没回话,坐在一旁的赵天奇大手一拦,“你也等会儿,你三百,我也是三百!”
说完,赵天奇和孙逍狐疑地看着童悦,童悦则是小脸一红,刻意地清了清嗓子,说道:“对,就七百两。”
“你就带了一百两?就出来了?”
“嗯,对,嗯,就……就一百两,怎么了?”童悦有些耍无赖地说道,然后把手一撇,继续说道:“哎呀,别管了,反正一共就七百两。”
不等孙逍和赵天奇发问,童悦继续说:“从三澄县到这已经走了一个月,一路上的吃穿用度已经花去了三百两,现在就剩下不到四百两,等到了京都,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才到‘问仙大会’,这一个月的花销也得刨去,京都乃是皇都,物价贵得很,四百两都不一定够,你还想要零花?”
“这……这么紧么?”孙逍还有些不敢相信,到现在他才知道,当时赏的有多大方了。
赵天奇也有些郁闷,问道:“那怎么办?万一不够总不能上街卖艺吧?难不成喝西北风啊?”
就在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一直坐在一旁不说话的海笙抬着眼睛,看了看孙逍三人,说道:“我有个办法。”
“嗯?你?什么办法?”童悦两眼放光,因为这里只有她最清楚现在的财政状况,海笙的这一句话犹如救命稻草。
“这个……我在京都有个朋友。”
孙逍和赵天奇同时问道:“你在京都有朋友?”
“呃……说是朋友也不准确,应该说是‘哥哥’。”
“哥哥?又一个?”
海笙点点头,便把来龙去脉说了出来:“十四年前,父母双亡,我和我哥二人颠沛流离,当时我俩还都只是个孩子,后来有一个商人发现了我们便把我们带回了京城收养,是我二人的养父,我们哥俩与我养父的亲生儿子海瀛一起生活,后来我养父与他的弟弟,也就是我们的二伯一同开了家饭庄,收入也算稳定,日子越过越好,生意也越做越大。”
说到这,海笙看了看孙逍等人,只见他们都认真的听着,尤其的童悦,这让海笙心中也温暖了起来,他知道,这帮人也真的在把自己当朋友看待。
“再后来,我与我哥哥海聂痴迷修仙,我养父便供我二人求仙问道,海瀛则帮忙照料起了家事,我兄弟二人入了乙天道不久,便传来我养父的死讯,家中生意便交给了二伯打理,一年后,刘舜卿污蔑我偷白灼玉,我兄弟二人被打伤逃走,逃回了家中,谁知我二伯却说我们二人不是海家人,断绝了关系,还把我兄弟二人抓了起来,准备交给乙天道,幸亏海瀛暗中救了我们,让我们逃走再也不要回来,后来听说海瀛也被我那二伯逐出了家门,如果他还在京都,我们可以找他,他一定会帮我们的。”
赵天奇则不以为然说道:“他自己都被逐出了家门,还拿什么帮咱们啊?”
“以我了解的海瀛,他不会轻易倒下。”
孙逍笑了笑,说道:“被逐出家门又怎样?我们若是帮他从你二伯手里把家业夺回来,那今后咱们在京都便算是有了立足之地,对吧?”
童悦轻声问道:“你要帮忙?”
孙逍拍了拍海笙的肩膀:“当然,自家兄弟的事情当然要帮,更何况这种忙帮了对我们也是百利而无一害,为什么不呢?”
海笙对着孙逍重重一拜,说道:“仙长恩情,海笙铭记在心,日后定效犬马之劳!”
“都说了,叫孙逍就行。我也不要你的犬马之劳,我答应你哥照顾你,便不会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