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晨遭难佯反客为主,安渡劫约暗度陈仓
东方刚刚泛了白,太阳还没有要出来的样子。一队高品阶地侍女便在一名内宫嬷嬷的带领下推门进了屋子。
“启明星现,晨起无虞,月珠公主,奴婢们来伺候了。”
帷帐中的两人瞬间就被惊醒了,还没来得急反应,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便伸进了帐子,一把将床帷拉了开来。一双毒辣的鹰眼一下子便盯上了床单上的血迹。
可很快,鹰眼的主人就感到了目光的压力。嬷嬷一抬眼,便直接对上了四只惊恐、羞愤的眼睛。房间里的空气一下子就凝固了:
熊猫一样的长丹还趴在公主身上,两人的衣服像是遭过了残酷的蹂躏,将将挂在身上。而刚刚进来掀了帘子的嬷嬷和一众侍女正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
静了片刻,公主在结界里发出了无声的尖叫。侍女也回过味来,纷纷撇开了目光。长丹震怒,坐直了身子,一下子震开了结界:
“你干嘛,你是谁!”
嬷嬷慌忙跪倒,哆哆嗦嗦地缩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出。长丹下了床,拉过被子给公主盖好,便反身端坐在床沿儿,脸黑得跟锅底一样:“问你话呢。”
“回海公,老奴是公主从小到大使唤的嬷嬷,一直伺候公主起居。天将明,按规矩来服侍公主起身的。”
长丹斜着眼看向喜床里的公主,“是这样吗?”公主蹲坐在床头,裹着被子点了点头。
“嗯,那我清楚了。”被拉起来的那扇床帷被长丹一把扯了回去。
“驸马爷明鉴,您看那我们现在要不要服侍公主……嗯……和驸马……”嬷嬷见长丹脸色更不好了,赶忙使眼色让侍女先将茶水端给了房子里的男主人。
长丹从容地接过茶水。“哟,第一次见贝壳做的杯子啊,不愧是明蚌国主。”勾起嘴角将茶喝一饮而尽,喝完便把杯子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睁开你们的眼睛好好看清楚这里是哪儿!什么公主驸马的,你们外面叫什么驸马府、公主府我不管,陛下赐的匾额可写的是海公府。”
“她,”长丹回身一指公主,“陛下都说了不过是赐给我解闷儿的。哪儿用得着你们这么多人还当国主照看?从今日起,任何侍女、任何仆从不得踏入内院半步。送饭,放香汤,取衣服,走米田共什么的每日按我规定的时间来。早上不见日头,谁也不得私自进入内院。”
老嬷嬷慌了,“可是陛下吩咐……”
“陛下吩咐?”长丹腾一下站起了身,“好啊,那现在咱们就去面圣。慕海是藩属之国,长丹也生疏上邦礼节。但好像圣上大婚还有三日不朝的规矩吧。
你们这一众人可好,在陛下赐我美姬的第二日天光未亮便不通报直接闯入新房掀我帷帐。哼,该看的不该看的您几位都看了。我若是为保颜面,请陛下让几位侍族的女婢、嬷嬷永远闭个嘴,陛下应该不会多说什么吧。”
见长丹边说边要拉着嬷嬷出门,一众侍女都吓得跪了下来。嬷嬷也慌,不住地磕头认错:“海公大人大量,奴婢也是昏了头了。海公对奴婢们的吩咐小的们自然遵从、自然遵从。还请海公息怒,息怒。”
长丹高傲地看向一边,嬷嬷慌忙起身招呼侍女们退出去。一个侍女颤巍巍地想去捡地上的碎片,结果被长丹一眼瞪得跌在了地上。“床上还有个能喘气儿的呢,用得着你?滚。”
侍女连忙爬起来,头也不回地逃走了……
看着所有的仆从都离了院子,长丹关了门,下了结界,终于松了一口。打着哈欠溜达回床前,边脱鞋边和公主抱怨:“你以前过得都是什么日子啊?身边全是这样的人,咱俩往后得累死吧。我都快困死了,才几点啊,咱俩再睡会吧……”
长丹赤着脚,有些尴尬地看着一点动静都没有的喜床,刚刚的懒散赶紧收了起来:“公主请见谅,我刚说的话真就是为了让他们别再来,没别的意思。”
半天床里还是没有声音,长丹心里毛毛的,心虚地掀开了帘子。只见公主正坐在床角木然地看着床单。见床帷被别起,公主抬眼端详着长丹敞开的衣襟,眼神里有些玩味,更有几分愠怒:“好个秋毫无犯啊,夫君大人!”
“哎呀,”床下的人都快哭出来了,“我真是冤枉死了,那是我的血好不好。”长丹气得不行,直接选择蹲下捡杯子碎片不再和公主说话了。
公主也是一肚子火:“你的血?你身上一点儿伤也没有,你告诉我这些是你的血。”
“我的公主祖宗您也都快700的人了,不会什么都不懂吧。您自己感受一下,您浑身上下有哪里有被侵犯的感觉吗?胳膊不算啊,那是你自己过来打我,我动手在哪里都算是自卫。
我说您是真不知道自己说梦话还好在梦里打人啊。昨天您没睡多久就开始嚷嚷什么‘不要、不能这么对我……’不知道的还以我把您怎么着了呢。喏,咱俩这衣服都是您亲手撕开的,衣带都给扯断了,我这胳膊直接被就你抓出血了,床上的就是,没疼死我。”
“孤是任人欺瞒的吗?你胳膊白白净净的一点……”公主突然住了嘴,一双眼睁得圆圆的。正在捡杯子碎片的长丹刚刚一不小心就被碎片划了手。半寸长的口子,肉都翻开了,长丹却只是咧着嘴用手帕擦了一下血就止住了,皮肉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须臾间就长好了,一点伤疤都没有留下。
“这就是我们这种混血参族的本事,就算是被刀剁了手,三天也没事儿。”看着公主目瞪口呆的样子,长丹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公主这回信了吧,慕海重诺,我既然说好了秋毫无犯,只要公主晚上别再打人了,长丹就绝对离您远远的。您如果实在不放心,我也很乐意打地铺。”
“不必如此,再说夜里可能会有查……”话刚说到一半,公主突然愣住了,似乎是被定了身,原本透亮的双瞳忽然间闪过一道清寒的蓝光。
本来气哼哼的长丹一下子也担心了起来:“你……你没事儿吧。”
公主没有回音。须臾,蓝光散去,双眸又恢复了神采,怔怔地审视起长丹来。不多时,公主敛衣起身,庄重地飘然下拜:“海公子恕罪,昨天和刚刚我这里多有冒犯,这里给您赔不是了。”
本来已将被公主看得心里毛毛的长丹,这下子直接吓得坐到了地上。公主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忙过来把人扶了起来。
“海公子不用怕,这是下在我身上的一道禁制而已,不用担心。至于夜间……我也知道自己确实有毛病。若是影响到了海公子,晚上您用个定身咒定住我就好。”
听着公主春风化雨般的声音,长丹的脸又红了:“可我不会定神咒啊,我们慕海的普通平民不得在非自卫条件下对有灵种族用定身咒的。我定身的本事最多定只刚得灵的鸡……”
公主扁了扁嘴:“那你们慕海真有意思,你若有捆仙索晚上将我捆在被子里也行。”
长丹慌忙摆手,:“那就更不行了,前院住了个大夫,让他给您开点我们慕海的安神汤就好。不过,说到慕海,长丹还真有一事相求。”
“海公子不必客气,但讲无妨。”
“其实对你们明蚌也有益处。在下可以看出公主不得自由,明蚌国也需要振兴。不如我们开诚布公、互惠互利地做个两国之间的交易?”
“互惠互利?”公主的眼中闪出一丝光芒。
“两国合作,这一点是肯定的。您若有兴趣,咱们要不先各自补个觉换身衣裳?”长丹指了指自己已经被扯得变形了的衣服,无奈地冲已经有些跃跃欲试的公主笑了笑。公主瞬间意识到了尴尬,红着脸拉开了屏风……
用过早餐,两人到堂屋下了结界坐了主客位,各自立了真言咒,倒真是两国谈判的架势。公主率先开了口,平淡的话语中,浓烈的恨意始终还是抹不去:
“我们明蚌本是灵界最早建立的国家之一,灵界与仙境时差的精准变化,与人界、天庭等界的裂缝如何扭曲就是我们先计算出来的。怎奈何,明蚌重文明不重防御,900多年前被奉圣吞并。当时成年王室要么战死、要么自尽;年幼的王族在朝臣子弟护送下想要逃出去,却也被追杀得只剩先国主一人。
奉圣也是狠毒,怕管不住我们这样一个古国,竟用将我全国没入附族为威胁,逼先国主以庶子的身份成为了傀儡国主。从那以后,先国主便尽力在奉圣朝堂上周旋着,为明蚌争取生机。可就在500年前,国主妈妈为了保国民、救丞相还是以身殉国了。”公主的眼神黯淡下来,吃了口茶掩盖了嗓子的嘶哑。
“奉圣还在孤身上做了手脚,所以孤现在都不能正常修行、灵力也比一般人差。你看,本国主都这年纪了,居然人身还带着蚌气呢。这么多年了,奉圣早就嫌弃我们君臣碍事儿了。
小时候对孤下手就是希望明蚌王族血脉断绝,国主妈妈一死奉圣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接管明蚌,化我全国子民为乐籍甚至祭籍了。见孤多年不死,现在又有新招了。”
公主严肃地望着长丹:“海公子,您就是奉圣要孤命的新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