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变成今天这幅模样的,但你欠她的,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都必须偿还。”
渡月恨恨地望着坐在地上的女子,她耍了他五十年,若是说对她有愧疚,在这五十年里也已经消磨殆尽了,如今他只想让洛颜复活,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或许是渡月暴戾,又或者是被棺材吓到,郁萝兮只觉得心脏特别难受,脑袋也疼得发胀,身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剥离她而去,疼得她只得抱着自己的身体蹲在地上瑟瑟发抖,汗涔涔而下。
渡月本还想折磨地上的女子,可当他发现异常时惊得停下了脚步,难以置信地在郁萝兮四周张开结界。
“斑邑!”
听到渡月的召唤,斑邑匆匆进入圣殿,只见郁萝兮蹲在地上瑟瑟发抖,渡月不断往结界内渡入真气,一次次将郁萝兮的魂魄打入她的体内使她魂魄不散,斑邑见状赶紧上前搭把手巩固结界的力量。
不知过了多久,郁萝兮的魂魄终于稳定下来,渡月看着早已昏睡在地上的人,叹了口气,转身朝殿外走去。
斑邑安置完郁萝兮后,这才又找到渡月。
只见渡月站在梨花树下望着满树梨花发呆,斑邑走到渡月身边,见渡月回过身后开口问道:“圣君,郁姑娘为何会?”
“我也不清楚。”渡月,闭上眼睛又回想起曾经的那一幕:郁萝兮拖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在沙滩上留下一片片血迹。那之后他曾去过忘川,以为她会去投胎,可他在那等了许久还是没有等到她的魂,他以为是她故意避着他,可现在想来,在那之后郁萝兮一定遇到了什么事情。
“圣君,刚才属下感觉到还有一个人也在努力稳住郁姑娘的魂,却不在这周围,难道?”
“不错,有人在她的真身上施法。”
斑邑的想法终于得到了证实,他便又提出了另一个疑问:“是梅树,还是......”“梅树不过是个幌子。”渡月转身朝寝殿内走去,眼下他不想再多谈有关于郁萝兮的话题:“等她醒,送她回去。”
“那洛颜姑娘?”斑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不容易找到的郁姑娘,怎么现下说放就放了。
“她自身都难保,留下也没用。”说完渡月便大步朝房中走去。
当郁萝兮睁开眼睛时,只觉得自己头痛欲裂,她慌忙地将册子翻到最后一页“二月梅开魂魄不稳,需化原形保魂魄不散。”
“姑姑。”郁萝兮强忍着疼痛起床朝门口跑去,却撞上了迎面而来的逐雨:“送我回去。”郁萝兮紧紧拽住逐雨的衣襟任由汗水浸湿自己的衣衫。
“姑娘为何会如此?”只见逐雨露出满脸的心疼,紧紧扶住摇摇欲坠的郁萝兮。
郁萝兮艰难地摇了摇头,虚弱地说道:“我的魂魄快散了。”她发抖地站起身来:“送我回去,百花谷的梅树林。”说完两眼一黑又倒了下去。
当逐雨和斑邑将郁萝兮送回梅树林时,子竹早已在门口着急地等待着,一见到他们抱着奄奄一息的郁萝兮,子竹害怕地浑身发抖,一个箭步上前夺过逐雨怀中的郁萝兮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一路上子竹抱着郁萝兮匆匆赶往山涧,将她放在一棵梅树前拉起她的手不断向她渡过真气:“宴叔叔,求求你一定要保住我的兮儿,求求你。”
只见没多久郁萝兮这才虚弱地睁开眼睛望着眼前熟悉的人,她伸过手擦掉子竹脸上的泪痕,轻声开口道:“怎么哭了?”
“还不是因为你!”见郁萝兮睁开了眼,子竹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嗔怪道:“不知道二月了吗,你瞎跑什么。”
“忘了。”郁萝兮眨了眨眼睛望着站在不远处的逐雨和斑邑礼貌地点了点头说道:“谢谢。”
还没等逐雨回复,郁萝兮已经化作一棵梅树站在山涧旁,不一会儿一朵朵梅花便盛开在枝头上。
子竹看着总算是化成梅树的郁萝兮才真正的放下心来,他定定地看着满枝头的鲜红梅花这才想起身后的人来。
“谢谢你们送兮儿回来。”说完子竹又苦涩地笑道:“亏得这丫头还记得回家的路,不然怕是再见不到她了。”
“公子此话怎讲?”
逐雨疑惑地看着子竹,通过刚才的一系列观察,他相信子竹和郁萝兮的关系绝非一般,如果想知道更多有关郁萝兮的事,子竹应该是个很好的对象。
“那丫头修形时出了意外,是宴叔叔和蔓姑姑耗费了功力才将她保住,只可惜少了几魂,她是二月的时候出的意外,所以每年二月都会魂魄不稳,但不知为何,今年兮儿会虚弱至此。”
“公子似乎对兮儿姑娘的事情十分了解。”斑邑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惹得子竹哈哈大笑起来,可转瞬间却又阴郁了。
“其实我和兮儿早已有婚约,只是你们应该也有所察觉,她所记之事不过是三天以内,所以我并不想强迫她做不愿做的事。”
“但她记得你,说你是她心上的人。”斑邑突然想起之前郁萝兮说过的话,不忍心看着眼前痴情的男子如此难过便安慰道。
“是吗?”只见子竹的眼睛里闪着亮光,转瞬又笑道:“是说册子里我写的字吧,这丫头居然没擦掉,呵呵。”
看着子竹和斑邑的对话,逐雨十分不悦,他强忍着心中的酸楚,提前告别了子竹匆匆朝海域而去,他知道斑邑今天说的这番话不过是想让他死心,可斑邑也太小瞧情感这东西了。情字只要是在心里扎了根便不容轻易抹杀,虽然他答应了圣君不再越雷池,可那份感情不是说舍弃就能舍弃的,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再显露。
眼下他知道她还活着,足矣。
在圣殿内,逐雨一头扎进各种琐事里,只要让自己忙碌起来就不会想太多的事情,他不能让自己看起来有任何破绽。
“别忙了。”
斑邑靠在门框上望着忙里忙外的逐雨,这百年来他还不了解逐雨吗,更何况圣君呢。
“你何时变得如此不堪一击,曾经那个明朗的逐雨去哪了?”斑邑烦躁地走上前去将逐雨手中的书籍打落在地。
“你不也变了。”逐雨冷冷地笑道:“世人皆称冷面无情的斑邑如今也懂得怜悯了?”
“逐雨!你再说一遍!”斑邑一个箭步上前拽起逐雨的衣领狠狠地说道:“还不死心吗?”
“死心?”逐雨打掉斑邑的手,蹲下身来将捡起地面上的书籍朝案桌走去:“早已死心。
“哼!”斑邑大步走出书房,心里顺畅了许多,可又怕逐雨心中放不下,于是大声说道:“不管是如今的郁姑娘还是以前的郁姑娘,她心中都从不曾有你的位置,你也看到了,如今她喜欢的,她在乎的不过是那个子竹,望你好自为之。”
斑邑离开后,只剩逐雨一人抱着书愣愣地待在原地,斑邑的那些话,他听得真切,也知道自己从来都只是妄想,无奈他却管不住自己的心,所以只能束缚住自己的行为。
斑邑和逐雨以为这番话只有他们俩人知晓,可却漏掉了站在房顶看着这一切的渡月,此刻他的表情晦明晦暗,让人捉摸不透。
三月,梅花的花期终于过去了,子竹望着满树光秃秃的枝丫这才高兴地将最后一桶水倒向梅树。
这个月,子竹一直寸步不离地守在郁萝兮的身边,每天和她说着有关于他们所发生的事情,还有蔓姑姑,每天都陪着她和宴叔叔说话,最让人开心的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宴叔叔已经有了知觉,相信要不了多久,他也能幻化成人陪在蔓姑姑的身边。
这天,在晴朗的午后,郁萝兮的梅树上一直围绕着一团真气,使得她浑身上下都暖洋洋的,郁萝兮睁开眼睛刚想看清是什么东西,自己便提前幻化成人形了。
“哎呀!”一个踉跄,差点没将她摔着,站稳后郁萝兮望着不远处一个身穿白衣的男人愣神,那是一个英气的男子,一双细长的眼定定地望着她。郁萝兮愣愣地不知看了多久,只觉得四周的空气都凝固了,时间也静止在那瞬间,只有自己的心脏在不知不觉中加快了跳跃。
“兮儿!”
听到了子竹的呼唤,郁萝兮这才回过神来看着向她跑来的子竹。
只见子竹快速跑到她面前拉起她的手左右打量起来:“你怎么提前醒了?”
“不好吗?”郁萝兮没好气的白了子竹一眼。
“好,好,当然好!”说完子竹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一把将郁萝兮抱住:“走,我们回家!”
“等一下。”郁萝兮一把拽住子竹,就在子竹疑惑之际郁萝兮眨巴着眼睛开口道:“我们成婚吧。”
“什么、你说什么?是真的吗,兮儿,你肯嫁给我了?”子竹不敢相信地紧紧抓住郁萝兮的肩膀认真地问道。
“真的。”
这些天郁萝兮想了很多,蔓姑姑也来和她说了许多话,在自己魂魄不稳的这个月乃至以前的每一年,都是子竹没日没夜的守护在她身旁,子竹对她付出的实在是太多了,哪怕是她这辈子都没法还清,虽然郁萝兮还不懂什么是感情,可她知道子竹是值得她信赖的人。
“太好了,太好了!宴叔叔,你听到了吗,兮儿终于答应嫁给我了!”说完,子竹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大笑着一把将郁萝兮抱起连转了数圈,转得她头昏脑涨的。
“好了好了,我们还得去请示姑姑。”郁萝兮拍了拍子竹示意他将自己放下,拉着子竹朝山涧外走去,途中又想起了什么这才转头去寻方才的那名男子,只见那早已是空无一人。
“渡月,爱上你这件事我后悔了,这一切也都该结束了,假如老天怜悯我还能有下辈子的话,我愿只做一个普通人不再与你相遇。”
“呵,她是该有多恨,才会在这一辈子只容许自己只有三天的记忆,不再与我相遇,即使遇见也不再记得我是谁。不过,这样也好。”
渡月拖着疲惫的身子脱下白色长袍,一头扎在长塌上,闭上那一双细长的眼睛,给郁萝兮输了一天的真气已经耗费了他大半的体力。
他想起曾经她初次见到他时的样子,愣愣地站在原地看得出神,今天是,一个月前是,五十年前亦是。
“兮儿,兮儿,你说这个好不好看。兮儿兮儿,你说我们多宴请些人可好,让他们也来高兴高兴。兮儿.......”
“好了!”郁萝兮无奈地阻止了在她面前一直转悠的子竹,自从答应与他完婚,他便兴奋过了头。
“他高兴你随他就是。”
蔓姑姑笑盈盈地望着眼前忙碌的子竹,心中大石总算是落下一半,她不在的时候,终于有人能够名正言顺的照顾兮儿,她也能够安心地去办事。
“姑姑!”郁萝兮无奈地嗔怪道,又继续着手中的活儿。
说来也怪,这段时间即使郁萝兮不再反复去查看册子也能回忆起近来发生的事情,不知是宴叔叔的缘故还是和那团围绕在她身边的真气有关,只是她再不记得那天在山涧边惊鸿一瞥的那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