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刘修卿安排张恪住在他大帐旁边的一顶营帐了,晚上夜考,张恪出了一身汗,刘修卿让亲兵给他烧了水洗沐,洗完他就拿个马扎坐在帐外,披散头发等夜风吹干。
有个人从帐外走过,忽然停下脚步盯着张恪多看了一眼。借着火光,张恪也看出这人是个胡须雪白的瘦小老头,身上只披着布甲,依稀觉得有些眼熟。
小老头走上前两步,躬身抱拳对张恪行了个军中礼:“下官陆赞见过陵阳殿下。”
张恪这才想起来,这老头是去年刘修卿派去给他鉴定那些法佩的两人中的一个,当时他曾说过,他出自长生门,上境丹士修为,在左虎翼卫军医司任医师。
张恪道:“原来是陆先生,我修习了一门武技,今日到你们军中借考军场试试,不意竟还能碰上陆先生。”
陆赞道:“下官方才路过,见殿下身上似乎五行灵气俱全,心中奇怪,不禁多看了两眼,冒犯之处,还请殿下见谅。”
听他这么一说,张恪忽然想起件事情来。
太和明令禁止五门弟子修习他行功法,他原以为这只是为了防范弟子们贪多嚼不烂。毕竟仅仅修习一行功法,很多人也要耗时四五十年才能达到气民巅峰,事实上更多的人一生都达不到,如果同时修习多行,气民几十年、最多百年的寿元,自然更不够了。
去年哈莫纳耶掳走苏七那晚,也看破他身上五行气息俱全,曾说他这是胡乱修,此生大道无望。当时他也没顾得多想,事后想来,哈莫纳耶在那种时候这么说,应该不仅仅是考虑到寿元不够。
毕竟这可以有很多办法弥补,最简单的比如用大量丹药、器物辅修,提高修炼速度就是了,总之这种问题,在哈莫纳耶那样的人眼中,应该不算什么了不得的障碍,所以很可能还有别的隐患,他才会那么说。
于是张恪一直就想找个人问问,只是平日在孙祖山,修为最高的人也就是静天宫刘住持,十境气民,但她也是太和弟子,这事也不适合向她说,眼下碰上陆赞倒正好是个机会。
张恪道:“陆先生,我曾听一人说,气民同时修习五行功法,是胡乱修、大道无望,不解其中缘故。听先生言下之意,莫非明白?”
“殿下,莫说五行齐修,就是修炼两三行功法,筑基、结丹都极难。”
陆赞道:“筑基就是要将体内的气状灵气凝练为液状,殿下修习武技,自然知晓,武校进境武卿的标志就是元气化实,一击之下,可将原本只能用神念观察到的、虚无缥缈的元气,击打得肉眼可见。
但那化出来的也仅仅是气状元气,而筑基却要在体内凝练出液状元气,所需力道又要大得多。虽说筑基主要是靠丹药和功法调合导引,压力只是辅助,并不需人身真承受那么大的压力,但所需压力也不小,很多气民还是承受不住,所以气民筑基成功的才如此少。
另外,五行相生相克,相互制约均衡,五行齐修,体内五行气种俱全,一旦失衡太过,就会出现一些难以预料的后果。殿下可知筑基前后,巅峰气民和初境真人法力差多少倍?”
张恪道:“听说气民、真人、丹士,每个小境之间差八倍,大境差八十倍。”
“小境界相差七倍又八四分,大境界相差七十八倍又四分,通常就粗略说成八倍、八十倍。”
陆赞道:“比如殿下五行修为都达到气民巅峰,水行先筑基,片刻间体内水行元气会变成其他四行的八十倍,就会侵凌火行,五行相互关联,水、火两行的冲突又会牵连到其余三行,五行彼此纠缠,会产生难以意料的后果。
因此同时修炼多行功法,筑基、结丹就必须同时进行,不能分先后。所以殿下筑基时,光是所需承受压力就是别人的五倍,再加上五行同时筑基的经脉调和梳理,时刻上的瞬息拿捏等诸多细碎,难度远超他人筑基五倍以上,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张恪撇了撇嘴,无奈笑笑,道:“那我现在废除四行修为,只留一行,可行?”
陆赞摇头:“废去四行修为,四行元脉受损,至少降低一品。且因为殿下凝过气,日后只要此行元脉还在,要凝气也轻而易举,也许一动念间就凝气了,到时候难道再废除,元脉再降一品?所以除非殿下能完全管住心念,或者将四行元脉彻底废去,可如此一来,殿下这身五行俱全的资质也就没了,丹士便是道途尽头。”
张恪一时有点傻眼——不废除,筑基几乎无望。废除,随着元脉品质越来越低,五行齐备、五行均衡已经不可能,丹士就是修炼的尽头了。况且如此一来,就不能再利用真龙术武道同修,得像其他人那样终日打坐练功,而最终只是为了成为一个丹士,多活几百年?
陆赞略微迟疑了一下,又道:“殿下,五行齐修筑基虽难,不过敝门倒是因从前一些旧事,曾有过一些经验,或许能对殿下有用,不过也不一定。下官先请问殿下一句,殿下为何会五行齐修?”
张恪道:“这事说起来和我修习的一门武技有关,我修习的那门武技五行俱全,而且我发觉那门武技与寻常武技有些不同之处,竟然能炼化元气,可是……”
“能炼化元气的武技!”陆赞一声惊呼打断了张恪,又急急问道:“这门武技叫何名?”
“真龙十方术。”
“啊!真龙十方术!”
陆赞又是一声惊呼,一时间脸上有些阴晴不定,呆呆看着张恪,目光相对,他才又急忙垂目避开。
张恪被他这样子弄得心里忐忑,问道:“怎么了,陆先生,有何不妥吗?”
“这……这……”陆赞犹犹豫豫的,一时说不出来、
“到底何事,先生但说无妨。”张恪催促道。
陆赞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说道:“容下官再问一句,下官记得去年给殿下鉴别宝物时,曾有四块出自敝门的固本培元佩,殿下可是戴着固本培元佩修习这门武技?”
“正是。”张恪点头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