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用五峰高处常年被云雾笼罩,从下面也看到上面情形,张恪也仅仅是当年选徒大会时登过一次东峰,而且只登到半途。
今番再上,才发现无用峰比原来想象的还要高些,行了一个多时辰,还不见峰顶,却见山道两侧分出许多岔路,通向开凿在山体上的一个个洞府。
这情形张恪倒是早听七叔永定王说过,外围四峰自半山腰起,就开凿了数以千计大小不一的洞府,供真人弟子们居住修炼。
又行了约半个时辰,透过山间漂浮的云雾,张恪隐约看到对面无用中峰山崖,青灰色的岩石上有一行行的银色文字,但是相距甚远,又有云雾扰乱,所以也看不清楚。
只是远远看去,既不像写上去的,也不像凿刻上去的,有些像是写在一张看不见的纸上,纸又贴在山崖上,随风微微动荡。
张恪停步一指,问身旁的常不言:“仙师,那就是《审仙簿》了吧?”
“正是,这一界人、兽、水、禽四大族的审仙簿。”常不言道。
谁也说不清前三个境界的修士到底有多少,但人仙、地仙的数量却很清楚,皆因世间有这件奇物——“审仙簿”。
审仙簿是一份名单,上面录了当世所有人仙、地仙两境修士的名字,还分人、兽、水、禽四大族,分别注明了所属族群,并做了排名。
有人进境人仙,名字就会自动出现在簿中,有人陨落,名字就会自动消失,或者是有人修为变化了,排名也会随时变动。
谁也不知道审仙簿是何人、何时所制,为何叫这个名字。似乎亘古以来就存在,散布于天下很多地方,有些在石上,有些在水中、火中……形式各不相同。
在各族地域内的审仙簿,用的也是当地族群的文字。
大宣境内所知的有两处,其中自己附带的名字就叫“审仙簿”。其一就是眼前这处,另一处则是在清一派所在地清一海的湖面上——清一海并不是海,只是个大湖。
目前的审仙簿上共有三万多个名字,但其中很多并不属于人族。即便属于人族的,其中很多名字,大宣修道界也是闻所未闻,。
于是太和、清一两派又将其中大宣修士的名字摘录出来,制了一份《皇宣审仙簿》,其上有五地仙二百九十三人仙,其中有两地仙、三十八人仙共四十人出自太和。当然乐不忧陨落,太和少了一个人仙。
常不言又道:“如今簿上共有地仙五百零七名,人仙三万一千零二十二名。排在第一位的是个叫乌之的水族,也不知是何方神圣。我们人族排位最高的叫李小六,是极北的天偈方国人氏,贫道早年人仙境游历时曾见过一回,在这簿上排第三。”
“孙老祖排第几?”张恪又问道。
常不言道:“簿上第七,人族第三。”
“人族第二是谁?”
“见河,不知是何方人氏,人族第二,簿上第四。”
“仙师又在第几位?”
常不言笑道:“说来惭愧,簿上一百七十二,人族四十九。”
旁边陈清玄道:“仙师座次几乎年年都在上升,去年还是一百七十九呢,今年已到了一百七十二。几十年内定能高居榜首。”
“仙师本就是天纵大才,我大宣最年轻的地仙,万民敬仰、谁人不知。”张恪笑笑,又问道,“这簿上我人族共有多少,可曾算过?”
“倒是不少。”陈清玄道,“四族总共三万一千五百二十九个名字,我人族有一万四千三百三十五人,地仙尤其占的多,有三百零一人,人仙有一万四千零三十四人。”
张恪道:“那我人族在这一界的修道界,倒也算是执牛耳了。”
又往上行了约小半个时辰,才登上东峰峰顶,张恪也早听永定王说过,五峰峰顶都不大,彼此之间相距千丈,各有凌空廊桥连通。
东峰顶上就是山门和一些轮守弟子的房舍,一众人穿过东峰顶,沿着凌空廊桥来到中峰,峰顶修成一块平整的青石大场,场上就只有一座坐西向东、金瓦红墙的大殿无用殿。
无用殿平时都大门紧闭,只有一些典礼仪式的时候才会使用,比如今天,大殿早已敞开大门,张灯结彩。
一众人进到无用殿中,礼部官员宣读圣旨、赏赐等,随后是按照惯例,常不言亲自收张恪为弟子——自从常不言封了仙师之后,历代入太和代帝修道的皇子都是拜他为师。
张恪恭恭敬敬对常不言行了拜师大礼,常不言又说了几条戒律,对于张恪而言也没太多实际作用。基本上,他只要一些重大节庆、典礼到场,平时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这些规矩张恪大都听永定郡王说过,平时即便不呆在山上,其实太和也是不怎么管的。反而是朝廷里的御史言官麻烦更多,毕竟来此是代帝修道,不老老实实呆在山上,也算是疏于职守。
常不言一边吩咐,张恪一一答应,末了道:“请师父赐下道名。”
皇子入太和代帝修道,尽管并不是真的出家入道,但名分上是拜入道门了,所以都得另外再取一个道名,以后在太和派中便用此名。
常不言是“不”字辈,他的弟子则是“为”字辈,比如应为深,又比如永定郡王,道名张为太。
常不言道:“你今日之前,已曾先入太和求道,然大道先天地而不为久,你便叫‘张为久’吧。”
“多谢师父赐名。”
典礼结束,太和诸人忙着应付随行礼部官员,就有人引着张恪去了位于南峰的居所“崇道居”,这是历代代帝修行的皇子在无用峰的固定居所。此前居住在这里的就是张恪的七叔永定王,一应使唤人手都是现成的。
张恪这回孤身一人前来,两个儿子刚刚出生,家眷跟着上山多有不便。至于下人,他如今早不比当初,辟谷已可两三月一餐,吃饭这个最主要的事不存在了,无非就是要几个洗衣洒扫的,永定郡王留在这儿的几个人足够了。
此后几日,接连有一些派中要人陆续来拜访,不免一番迎来送往,过了大约半个月,张恪才清闲下来。
无用五峰上都冷清,崇道居所在的南峰顶上,还有包括常不言、孙善渊,以及掌门陈清玄等一些派中要人的居所,各人有个小院,但大多数人平时要么出门远游,要么隐匿山中苦修,很少住在这儿,往往绕一圈都不一定能看到个人影。
东峰就是有座山顶山门,和一些值守真人弟子的房舍,也没什么玩的。
西峰是派中各职司堂口日常理事所在,包括掌门理事的抱朴楼也在这儿,平时虽比南峰人稍多些,但也无趣得很。
北峰稍微好一点,有四个院落,“经院”、“丹院”、“器院”、“符院”,是太和派中存放经书,以及炼制售卖丹药、法器、法符的地方。
售卖的大多是些真人才能用的东西,但也没什么特别稀奇的。张恪是有玉法佩,见识过五方山三宝的人,对这些东西自然也入不了眼,看了两回也就兴味索然了。
好在太和安排了一架鹤车给张恪使用,本来还有个丹士老头做驭师,不过他自己能驾驭鹤车,自然就用不上了。于是他就时常架着鹤车,到太和山中各处奇峰秀谷去玩,倒也自得其乐。
他还去了一趟应为深和长孙妙清修的四明山,想要找郦巧儿,可他们去了新平国,归期未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