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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垂泪醉卧夕颜阁

墙上挂着弓箭的郡主闺房,空气中的米酒甜香被暖炉烘得有些迷蒙。这玉氏米酒,初入口时香甜浓郁,似混着淡淡果香的牛乳,可后劲却很足。

丫鬟轻轻推开闺房的木门,映入眼帘的是躺在圆桌旁的夕染郡主和纳兰月然。她惊得身子一抖,手中茶盏哗啦啦掉落到地上,瓷器碎裂的脆响,也未让已醉得人事不省的两个姑娘有半点反应。

当几个丫鬟咬着唇吃力地将醉意深沉的两个小主子抬到床上时,她们因酒醉而潮红的脸上,还残留着未干的泪痕……

???

瑞王爷的书房,大气而华贵,却也不失雅致。

书房中,瑞王爷正坐在大书桌后面,聚精会神地研究着一份厚厚的文书。书桌前,纳兰学士等几个大臣也在认真地看着手中的文书。

瑞王爷和这几位大臣,都是皇上最信任的心腹。他们奉圣命在全力以赴寻找遗落民间的月茹格格。而为了格格的安危,这找寻又不得不秘密进行。

“哎,这可如何是好啊?”瑞王爷将手中的文书放到桌上,剑眉紧锁地叹了口气,“之前好不容易在四川寻到一丝线索,如今又断了。”

“王爷,格格失踪已十三年之久,那些陈旧的线索,定然是不好连上的。”纳兰恒硕紧紧捏着手中的文书,对瑞王爷道。他也深知,那颗沧海遗珠多流落在外一日,便多一份危险,可这秘密的寻找,是万万急不得的。

说也奇怪,自发现月茹格格失踪后,皇上便开始派人四处找寻,可十几年过去了,大清的每一寸土地都已寻遍,却始终无半点线索。想来,当年定是有人故意将三岁的小格格骗走,可他们又将她藏到何处去了呢?天涯海角,怎能一点儿音信也无……

“哎,这注定是件难事。先散了吧。”瑞王爷疲惫地道,摆摆手让几个大臣退下,“还得加派人手,全国找寻。”

随着时间一日日,一月月,一年年的过去,月茹格格凤归巢的希望,似乎愈来愈渺茫了。当年那个三岁的幼女,倘若还在人间,如今应已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可她究竟落在了哪一户人家?过着怎样的日子呢?

???

自瑞王爷书房出来,纳兰恒硕吩咐随从去夕染郡主那唤月然过来,同他一起回府。

可当那小随从赶到夕染郡主的夕颜阁院门口时,却被郡主的侍女拦住了。

“老爷,六小姐在夕染郡主那儿午睡还没醒。”小随从自夕颜阁回来,对等候在花厅正和瑞王爷一起喝茶的纳兰恒硕毕恭毕敬地道。

“什么?这都什么时辰了?她平日好像没有午睡的习惯啊?”见随从没有把月然叫来,纳兰恒硕忽然感到一阵不安的心悸。

“无妨,无妨。许是两个丫头多日未见,舍不得这么快分开吧?”瑞王爷端起茶杯,呷了一小口,声音微微沙哑地对纳兰恒硕道。在他的心里,也是希望月然能在这个时候多陪陪夕染的。“来,喝茶,喝茶。”

“哎。”纳兰恒硕虽然心里着急,但也不好驳了瑞王爷的面子,只得端起茶杯,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天。

其实,纳兰恒硕心里不只惦记着夕颜阁的月然,更惦记着家里的月朗。他总觉得,自那个试婚格格来到家中后,自己这个最懂事最争气的儿子就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而有些事,为人父的必须要早早和他说清楚才好。

瑞王爷和纳兰恒硕正喝着茶,一个小丫鬟忽然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王爷,福晋让您赶快去一趟夕颜阁。郡主她……”小丫鬟一边俯身请安,一边气喘吁吁地道。

不等小丫鬟说完,瑞王爷连忙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大步向门外走去。自接到圣旨的那一刻起,他的一颗心就悬了起来,生怕自己那个拗脾气的女儿会做出什么冲动的傻事。

纳兰恒硕也连忙起身,快步跟了上去。此时此刻,这两位父亲的心,都因儿女的事而被焦躁与不安紧紧地裹住了。

???

当瑞王爷和纳兰恒硕急切地赶到夕颜阁时,哭肿了眼睛的瑞王福晋已先一步到了。

纳兰恒硕是外男,不便进入郡主的闺房,虽心里切切地惦记着小女月然,也只得先在偏厅候着。

瑞王爷夫妇二人走入爱女的闺房,看到因醉酒而满脸潮红的夕染郡主正抱着弓箭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着。几个丫鬟站在旁边,也不敢靠前。

“我不要和亲!我不要去蒙古!不要不要不要啊……”夕染一边哭一边大声地喊着,头发和衣服都已因剧烈的动作而变得凌乱。

夕染的哭喊声凄楚而响亮,震得挂在天花板上的宫灯上的流苏都微微颤动起来。躺在床上的纳兰月然,虽醉意深沉,也还是被惊醒了。但她没有睁眼,而是翻了个身,蒙头假眠。身为女子,真的有太多的无可奈何。而她能帮花好嫂嫂的,也唯有尽量地托住阿玛了。

“染儿,我的心尖尖儿啊。”福晋泪如泉涌地扑到夕染身边,紧紧地抱住她颤抖不止的身体。见平日里快乐洒脱的女儿哭得如此可怜,她的心都要碎了。

“圣命如天,身为人臣,几多无奈啊!”瑞王爷声音沙哑地说着,疲惫地坐在锦椅里,也止不住老泪纵横。

月然躺在床上听着这一切,她紧紧地咬着唇,一颗心被揪得生疼生疼,亦忍不住泪如雨下。

“额娘,我不要去蒙古,不要离开你们。”透过朦胧泪眼看到福晋关切的脸,夕染郡主哭得越发委屈越发伤心了。

福晋也不知该用怎样的言语来安慰女儿,只能一边为她擦着滚滚而落的泪珠,一边心疼地轻拍着她的背。

夕染郡主在额娘温柔的怀抱中渐渐安静下来,却依然抽抽搭搭地哭着。她紧紧地攥着手中的弓箭。多么多么渴望,能用自己的力量,一箭将命运这张无情的大网射得粉碎!

在世人眼中无比金尊玉贵,团圆美满的王府中都有着这般悲哀心酸的一幕。这人间百味,还真的是苦多甜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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