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天黑尚有一个时辰,阳光已变成橘黄,几道浅浅的云丝挂在西边天空,懒懒散散毫无生气。
若非雪龙马罕见的脚力,到达目的地至少还得多加一天。
冷风堡已近在眼前。
远远看去那些参差的房屋,迷蒙中透出些许凄凉。
冷风堡太冷了。
冷得即使一驾火红的马车疾驰进来,也未引起一丝反应。
那座院墙最高的宅院,便是欧阳忠义的府第。
除了一个瘸腿的看门老人外,府内空无一人。
碎冰,尘土,败叶,无一不在宣告冷风堡的衰败。
冷风堡一一跌落了。
它从云霄直落进冰谷的底层。
灾难来临时,人总是比猴子散的快。
猴子只捎走了自已,人却捎走了能捎走的一切,甚至脚印。
白马红车的出现使看门老人愣了一下,他不知客人的来意,但还是打开了大门,头也不抬,拖着拐棍,蹒跚着走进自已的房间。
根本不用看,里面除了房子,几乎什么都没有了。
冷风堡主精巧的府第变成了地面上的荒冢。
金大头叹道:“想不到欧阳堡主一死,整个冷风堡就没了一丝生机,真是恍如隔世!”
肖小先生微吟道:“树倒猢狲散,猴子尚如此,何况是人。”
金大头点头道:“肖小先生言之甚是。”
“落花无情”卓无晏没有作声,“赤面判官”钱白花却微现不悦。
便是柳十八不谙世事,也感觉肖小先生的话有些别扭。
天色将晚,一行人更不迟疑,直奔后院那精巧的阁楼。偌大的欧阳府第空荡如斯,一阵凉风吹过,柳十八不禁一缩脖子,暗道:“真是不洁之地,到处阴森森的像极鬼宅,早知如此,不如不来。”
但肖依依一身袅娜两泓秋水的力量,足以令他即下地狱也甘心!
世间所传的“一见钟情”大概就是这样子,足以让智者变成弱智,弱智变成傻子。
柳十八便是后者。
肖依依走在前头,竟有些许阿咪儿的影子。柳十八心头翻了一下,立即就从脑海中把阿咪儿強行驱逐出去。
一个热如火,一个冷若冰,一个勾人于床第之前,一个拒人于千里之外,当然不是一路人。
现在他满心满眼都是这位不可冒犯的少女。
凉风送来少女的气息,柳十八不禁鼻孔张大,不放过任何一缕清香。
冷艳脱俗的肖依依令这位风月场上的年轻老手直接馋成狗。
走上楼梯时“赤面判官”已拔出了判官笔,金大头也执出了赤金鞭。
“落花无情”卓无晏却极平静,俊朗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仿若一池静水,波澜不惊。
笑和尚低眉耷眼,更是一派与世无争。
柳十八则两眼直勾,毫无迟疑地跟着步入这充满杀气的阁楼。
“依依,小心。”在肖依依一双素手触到房门时肖小先生语气充满了关爱。
“爹,没事的。”肖依依的声音净透婉约,宛如天籁,“我看过了,这里没有任何玄机,你看这灰尘,至少有几日没人来过。”
一切如她所言,门开后,肖小先生抢步走了进去,柳十八知他护女心切,不禁暗赞:好岳父!一边自喜一边随后跟入。
阁楼内的物什也还齐全,这大概是为堡主留下的纪念。
精巧的雕花小桌,精巧的红木椅子,精巧的玉石雕龙酒壸似有酒香溢出,精巧的酒杯只有一只,另一只粉碎在地。
一切与几天前并无两样,只是已被尘封。
金大头面色凝重,唏嘘道:“这里本是欧阳堡主雅室,竟然变得如此破败不堪。”
肖小先生也沉声道:“昨夜花去,物是人非,人生太多变故,欧阳堡主一生谨慎,尚不能避脱厄运,这也是定数。”
“落花无情”卓无晏道:“逝者已逝,当节哀顺变,金兄,应速将宝藏与冰匕取走,完成欧阳堡主重托,以慰堡主在天之灵。”
肖小先生及时道:“是极,想那千面如来屠白沙只惧冰匕之利,而今必伺机夺之,若落于他手,天下武林,必遭横劫。”
金大头颔首道:“二位说的对,欧阳堡主飞鸽密涵中,托金某将宝藏中的贵重物品代为保管,日后,冷风堡若有所需,我当如数奉还,所谓取于斯用于斯,各位可有异议?”
肖小先生略作沉吟,道:“欧阳堡主既有此意,必经深思,金大先生义薄云天,喜善好施,自应担此重任。”
金大头拱手道:“过奖。取宝之前,请恕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柳十八道:“有什么事,快些说出,这里如此阴冷,看似有鬼,办完快些离开为妙。”
这句话一说出,当即有些后悔,在依依姑娘面前这表现未免太懦弱,马上又道:“我是说,太晚了还得找客栈下榻,万一都客满………”编不下去了,脸上窘态尽显,竟不知手脚往哪里放。
金大头点头称是算是替他解了围:“柳兄弟虽然年少,却也想的足够周全。”踱几步,转回身环视众人,“黑煞盟主自诩千面如来,其真面目甚至连贴身八大护法也未见过,谁敢保证他不是我们其中一人!为防万一,金某请诸位将欧阳堡主的飞鸽传书取出,当面验证,以防不测。”
柳十八摇手道:“本人事先声明,没那东西。”
金大头道:“二位自是例外。”
“落花无情”卓无晏道:“金大先生何必多此一举,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在场诸位皆欧阳堡主知交好友,若如此相疑,必伤和气。”
“赤面判官”钱白花道:“钱某认为,此时非平时,黑煞盟已有行动,可谓大敌当前,一路走来平静的出乎意料,如此反常令人费解。黑煞盟一直藏身暗处,更是危机重重,金兄所说也是从大局出发,更是为各位安危着想。事关重大,的是应谨慎为上。”说罢,先行由腰间取出一物,卓无晏轻叹一声,也随之取出一个小囊。
“赤面判官”取出那物什时,肖小先生的表情微变,卓无晏取出小囊时,他的脸瞬间恢复了平静。
肖小先生随后取出的小囊与“落花无情”卓无晏的一模一样。
金大头最后取出,他的脸色变得严峻。
三个做工精巧的小囊。
钱白花手中却只有一个纸卷。
柳十八也看出蹊跷,立即向后退了一步。